“不要推開窗子!關上!快關上!”皇上立刻惱了,大吼大叫著,聲音裡甚至還帶著幾分惶恐。
“葛黎!”太后突然闖了進來,“你好生冒失!誰準你打開窗子了?快出去,出去!”
“不要!”皇上赤著腳,匆匆地奔向葛黎,拽著她的手道,“你不要走!”
“太后放心,臣女絕不會傷害皇上。”葛黎一跪落地,“打開窗子,讓新鮮空氣和陽光透進來,龍體才能儘快康復。”
“朕怕……”
“不必害怕。皇上是真命天子。沒有什麼能夠大得過天,也就沒有誰能夠冒犯皇上。”
葛黎這兩句話說得倒還像模像樣,太后不放心地盯了她兩眼,便合上門出去了。
葛黎得知太后在門外監聽,心裡忽然緊張起來。於是,她將皇上帶到一個幹靜的角落,兩人席地而坐,講起了悄悄話。她的容顏令人賞心悅目,她的聲音更沁人心脾,皇上自然卸下了心頭的諸多防禦,肯耐心地聽她勸解。
見房間裡擺放的水果中有蘋果、李子、葡萄,葛黎就地取材,各取了一個來。
“朕不想吃。”
葛黎笑瞇瞇道:“臣女是想用它們跟皇上玩一個遊戲。待會兒,皇上再決定是否吃這水果吧!”
皇上哪裡會對什麼遊戲感興趣?然而,遊戲是與虎共舞的葛黎提出來的,他自然會提起幾分興致。
“你且說來聽聽吧!”
“好呀,請皇上看仔細了哦……”
太后與西涼昊在門外聽著,卻聽不真切門裡的談話內容,只是偶爾能夠聽到皇上的笑聲,還有讚歎聲。許久之後,葛黎也笑開了……
“黎兒,你說這太陽與月亮怎會這麼有趣,一直一直地轉圈圈呢!”
“是呀,他們都是在圍繞著皇上轉呢!日葛光輝輪換守護聖駕,保佑吾皇安泰,江山穩固,因而皇上大可安枕無虞。”
“圍著朕,守護朕?”
“是呀!皇上請看……”
葛黎剛剛用蘋果和李子演示了日食和葛食的過程,現在又把葡萄加進來,用三個水果哄小孩兒,硬是讓皇上明白了太陽和月亮是如何照耀著小葡萄的。
“你是說,朕住在這裡?”皇上舉著葡萄問。
“不止是皇上,這裡還有太后、黎兒,還有皇上的文武百官,百姓子民。這裡面甚至還有西涼、北夏、南遼……這就是全部的天下!”
“這麼多?”
“是呀!葡萄雖小,其實疆土無邊。皇上想不想把整個葡萄吃掉,讓它只屬於陛下一人?”
“要的!”皇上不等剝皮,便一口吞下大葡萄,“朕要這全部的天下。”
“臣女恭喜皇上!”葛黎匍匐於地,謙卑言道,“吾皇萬歲!皇上之氣魄可吞日葛,可奪山河,完全不必懼怕什麼天狗、天貓,那些虛妄的東西實在不如皇上握在手中的江山實實在在。”
“是啊!”皇上一邊說著,一邊啃起了蘋果,“朕也覺得天子是要大過太陽的,可朕曾聽說過天狗食日是對皇上不利,因而朕才怕了。今日,你說蘋果被李子擋住了,朕才明白了真相!”
“皇上,您就是那曠世明君啊!”葛黎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她原本只有五六成把握可以用科學道理說服還算白紙一張的毛頭小皇上,眼下這小子給她的驚喜實在太大了。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真切地感覺到了睫毛上那星星點點的淚花。
窗外陽光正耀,太陽還在,一切都好。葛黎
將皇上帶到窗邊,兩人會心一笑。這一刻,葛黎知道,自己已成功大半。
“朕想出門走走。你陪著朕吧!”
“是。”
二人來到戶外,皇上不準任何人跟從。
太后只好遠遠地望著,不過方纔見到皇上眉宇之間那股勃勃的英氣又回來了,她的心情著實安穩了不少。
“葛黎果然有辦法。”西涼昊故意這麼說給太后聽。
“你真的要娶白虎星?”太后轉而問道。
西涼昊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有何不可?”
“哀家不能允許你如此荒唐。”
“本王覺得,說她是白虎星的人才荒唐。”
太后輕輕地瞪了西涼昊一眼,“你以爲皇上會欣然接受葛黎做他的四嬸嗎?”
這個……西涼昊料想皇上一定會很不高興,不過,若是一定更要他娶攝政王妃,這天下除了靜怡,也只有葛黎了。望著葛黎和皇上在花叢中歡躍的身影,他更加覺得不能放過葛黎,只有她成爲皇上的四嬸,皇上才能更加樂於聽從四叔的話。嗯,是了,這絕對是一個好主意!
又過了許久,葛黎與皇上攜手而歸。看著他們笑瞇瞇的樣子,西涼昊明白,葛黎一定是成功了。
太后俯下身,對皇上張開懷抱,“皇上!”
母子相擁在一處,輕輕地依偎著。
“啓稟太后,皇上說他有些餓了。”葛黎跪在地上說。
“平身!你懷著身孕,別傷著孩子。”太后說。
皇上即刻轉過身子,滿目關切地看向葛黎,“怎麼?你會有了身孕?”
葛黎還沒站起身來,索性對皇上叩首言道:“皇上恕罪,臣女……呃……是……”
“皇上,黎兒腹中的孩子是臣的,臣要迎娶黎兒做攝政王妃。”西涼昊就知道葛黎一定很難爲情,便替她把話說了出來,順便看看皇上的反應。
皇上把兩條眉毛擰做一條,目光在西涼昊與葛黎兩人之間反覆輾轉。他始終沒有表態,葛黎便一直低頭跪著,這種等待的滋味熬得她著實難受。她想,若是皇上不同意這門婚事,她會發自真心地謝主隆恩。可是,轉而她又想,自己不嫁給西涼昊還能嫁給誰,總不能笨到揭發自己沒有身孕的欺君之罪吧?
“皇上是否不開心了?”太后問。
“朕……很開心!”皇上擺著一張不開心的臉,卻說自己很開心,把大人們都給看糊塗了。
太后頗爲意外,原想從皇上這裡打消西涼昊娶葛黎的念頭,誰知道皇上竟一反常態。西涼昊更加意外,他沒想到自己不必多費脣舌,便能獲得皇上的首肯,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而跪在地上的葛黎,忽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看來自己是逃不出西涼昊的手掌心了……
“朕爲你們做媒!”
太后終於忍不住言道:“皇上,萬萬不可!葛黎是白虎星坐命,她會害死攝政王,甚至會害了皇上!”
“臣不怕!”
“朕也不怕!”
是什麼樣的女子讓一國之君和一國之攝政王幾乎不要命地去維護?是什麼樣的女子讓兩個不對牌的男子突然統一了思想,一起荒唐?這……真的太可怕了!太后暗暗地握緊了拳頭,卻不好再勉強剛剛恢復活力的皇上,只是淡淡言道:“皇上餓了,先隨哀家去用膳吧!攝政王的親事,稍後再議。”
皇上對太后點了點頭,親手攙扶起葛黎,“你快快平身。待朕用膳之後,有了力氣,再好
生爲你們謀劃親事。”
西涼昊與葛黎一同謝主隆恩,恭送了皇上與太后,二人面面相覷良久。陽光下,葛黎的臉龐精緻得若通透而精美的瓷器一般,他不覺已經將大手擡起,輕輕地撫摸上去。葛黎下意識地一閃,西涼昊將手在當空一揮。
“方纔有一隻蜜蜂落在你頭上。”他說。
“黎兒多謝攝政王。”
“一隻蜜蜂而已。”
“謝攝政王鼎力相助。”
他恍然一笑,有力地“哦”了一聲。
他的笑竟存著一絲暖意,不止如此,裡面還有一種默契感的存在,像是在說:本王豈會不知你謝的是什麼?
“黎兒哪有什麼過人的言語?只是皇上樂於聽黎兒勸,他年紀雖小,卻聰慧過人,大概也是自己想明白了吧?”
就連太后都說皇上有些固執,因而西涼昊纔不會認同葛黎的解釋。他審視著葛黎大而化之的神情,想要看穿什麼,卻又無能爲力。
被西涼昊這樣盯著,葛黎渾身不自在,遂補充了幾句道:“適才在花叢間,皇上提起了攝政王要娶親之事,當時黎兒沒有多嘴。至於,他最後怎麼突然就同意了,這……”
西涼昊大概知道從葛黎嘴裡問不出什麼答案,便不再囉嗦了,“本王會挑個日子,在沁涼山莊儘快成親。”
“這……麼……快?是不是太倉促了,這畢竟是攝政王的婚禮。況且,皇上不是說要之後仔細謀劃麼?”
“本王不喜歡繁文縟節,更何況,”他目光幽邃地盯著她燦若桃花的面龐,一副城府頗深的模樣,“遲則生變。”
遲則生變?他是唯恐皇上變卦,還是什麼?她沒有問,雖然感覺他的話並不簡單,但於她而言只要想到皇上變卦這一層也就足夠了。此時,她離攝政王妃的寶座那麼近,心底卻絲毫興奮不起來。甚至,一想到成親二字,她的眼前便會蹦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形象。又一次地想起展北望,她的神色瞬間僵硬了。
“本王一句‘遲則生變’,你也不必怕成這樣吧。”西涼昊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她尷尬地微微一笑,“不怕。”
“好。本王這就吩咐下去,婚禮得先準備著。”
葛黎輕輕頷首,思緒還停留在一抹血色當中……
當晚,皇上攜太后來到松風園。
經這一病,皇上講話的分量格外的重,太后只能寵著,不能攔著。仗著大人們都順著他的意願,皇上要求跟葛黎講幾句悄悄話。
“黎兒,朕曾想召你入宮侍讀,但天不遂人願。朕不喜歡攝政王,因爲他要娶朕的母后!朕喜歡的你,要嫁給朕討厭的他,朕同意了。一切皆因朕曾聽老嬤嬤們說起過,女子未婚先孕的遭遇……朕捨不得你受苦,因而不得不同意你嫁給攝政王。”
皇上這篇話講出來,讓葛黎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真不知道該對這個小孩講些什麼纔好。他的思想太貼心,而地位卻太高遠,讓她愛不得也得罪不起。
“母后仍爲白虎星的事而憂心忡忡,用晚膳的時候一直給朕講白虎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攝政王說他不怕,朕忽然有些喜歡他了。”皇上一邊說著,一邊拉住葛黎的手,“你是能讓朕豁然開朗、無畏無懼的女子,不可能是白虎星,朕以有你這樣的四嬸爲榮。”
葛黎連忙一跪落地,發自肺腑地感激道:“皇上用心良苦,臣女感激涕零。”
“平身,母后也說過的,你懷著身孕,不用跪來跪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