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他摸著她冰涼的小手,溫柔地安慰了兩下,一轉身,邁著飄逸的步子走開。
葛黎遲疑了剎那,馬上追了過去。
雁逸寒見到彌留之際的西涼昊,絲毫沒認出這就是自己的師兄。面目全非、遍體鱗傷,這是出自誰之手?普天之下,竟還有這樣的能人可以致西涼昊於死地,真是奇了!
“七皇子,我家主人他一日之內強行逆流氣血兩次……”
雁逸寒擡手,止住追影的話,他與西涼昊同門,不必旁人過多描述,他便知道西涼昊的癥結在哪裡。
“師兄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當年師父都沒有教過我,如此拼命還能活下來的方法。不過,我可以嘗試救他。”雁逸寒把醜話說在前面,“無論結果如何,他必將內力盡失。”
“救人要緊!”葛黎說,“請七皇子儘快吧!”
“黎兒你出去,一定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追影,你們幾個爲本王護法!”雁逸寒利落地吩咐清楚。將西涼昊從牀上扶了起來。
葛黎深深地望了望西涼昊,轉身出了門。今日的陽光分外刺眼,刺得她想流淚。
有緣無分之人,各自珍重!
葛黎內心焦灼地等在門外,來回溜達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而從心頭傳來窒息感。沒想到這“手術”時間並不太長,也就是一刻鐘的工夫,門便開了。雁逸寒用手背輕輕沾了沾額頭上的汗滴,對葛黎微微一笑。
他那一笑,似是在告訴她:你是我的了!
葛黎忘記理會雁逸寒,第一時間撲進門裡。
“主人睡了。”追影低聲言道。
葛黎悄悄地走到牀邊,見他面色安寧,呼吸彷彿也均勻了。她不禁伸出手去,將他額角處的碎髮輕輕拂去。
“你們幾個好好照顧他。”她喃喃道。
“黎兒,咱們走吧!”雁逸寒在門口招呼了一聲,葛黎再望了一眼西涼昊平靜的眉心,一甩頭,徑直走向雁逸寒。
“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嫁衣,咱們去選選。”雁逸寒邊走邊說。
嫁衣這兩個字在葛黎心裡就像一根毒刺,隨時提到便隨時戳痛她的五臟六腑。她幽幽道:“黎兒不需要嫁衣,請七皇子不必費心了。”
“你這是在貶低自己。黎兒,你是我的側王妃,不能寒酸了!”
“那麼,七皇子看中的,黎兒就喜歡。”她雙目無神,聲音也低調得令人掃興。
“你不是休了他?爲何還這般惦記?”
“我,只是……累了。我想休息。”
“也好,”雁逸寒心疼地望著她眼底的青色,“我帶你去休息。”
葛黎被雁逸寒安排到一處舒適的居所,雁逸寒走後,她輾轉反側,坐起身來,滿心恍惚。這是自己第幾次出嫁?每次成親,都有事發生,這一次……想到西涼昊在展北望府上的種種表現,她不敢深思,恐怕這一次的婚禮會比任何一次都“熱鬧”。要怎麼才能讓西涼昊安分一點?
葛黎正對著鏡子出神,忽而望見一張掛看重彩的臉,她陡然一驚,回過身去。
“黎兒,你要嫁給逸寒?”
她沉默地望著他質問的神色,眸底泛起淡淡的不悅。
“是不是?”他瞬間撲了過來,捉住她單薄的肩膀,“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他的瞳子裡,困惑與畏懼在無限放大,似汪洋捲起狂浪,連帶著就要將她吞沒。
“做雁逸寒的側王妃,總好過傀儡一樣的攝正王妃,怎麼就不能是我的本意呢?
”
西涼昊難以置信,搖頭道:“黎兒,我說過了,你不是傀儡,你不是!”
“現在,我不是。但是,一旦回到攝政王府,一旦生活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我就還是傀儡!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現實。”她喑啞的聲音飽含著痛楚,刺到他心裡,也是痛不堪言。
葛黎卻說:“晚了。我已經答應了七皇子,你沒機會了。”
“你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嫁給雁逸寒。黎兒,究竟爲什麼?”
“我說,攝政王,你如今內力盡失,重傷在身,就老實一點吧!”葛黎方纔緊繃的神情忽然鬆弛下來,微微一笑道,“其實,你從前沒看錯,我對那溫文爾雅的天下第一君子確有幾分傾心。早在沁涼山莊的時候,我們便談婚論嫁了。只是,後來發生了白虎星事件,我纔不得不嫁給了你。如今,得以與七皇子再續前緣,我是很珍惜的。你放棄吧!”
“這不是真的,你撒謊!”西涼昊眸底的戾氣活脫還是從前那個獨霸一切的攝政王。
葛黎拍案言道:“這裡是攝政王府嗎,由著你對我大呼小叫的?我撒謊的本事可遠遠不及攝政王你!你瞞得我好苦,太后把所有惡事做盡,你心知肚明,卻放任她一次又一次地害我!”說到這裡,她的情緒越發激昂。可是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黎兒,我瞞得你好苦,其實我自己心裡也苦。我承認,我從前是愛靜怡的,所以我要替她遮掩一切,但是後來,我越是愛你,我就越發自責。只是,我沒有勇氣承認,我更怕你知道真相,會與她……”
“我不想聽你解釋。已經沒那個必要了。”葛黎冷聲言道:“西涼昊,你聽好。我現在只想美美地嫁給七皇子,這次的婚禮,你是無論如何也破壞不了的!”
“你要什麼樣的婚禮,我給你!跟我回去!”西涼昊抓著葛黎的手,死活不放。
“只要你不是新郎,什麼樣的婚禮,我都能接受!”葛黎一口咬在他被釘過的傷口上。
他慘叫一聲,卻仍不肯放鬆一絲一毫。葛黎滿口甜腥,最終不得不鬆開了嘴。
“你這個瘋子!我究竟欠了你多少?”葛黎激動得哭喊道,“爲什麼,你就是見不得我幸福?我嫁給展北望,你要破壞,我嫁給你,你不懂得珍惜,如今我嫁給雁逸寒,你又不許!”
葛黎暴躁地一揮手,將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齊齊地扔到地上,那散落的破碎聲就如同她與他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是我欠了你的,黎兒,給我機會彌補。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西涼昊忍著腿上的劇痛,跪在葛黎面前,“告訴我,是不是雁逸寒逼你這麼做的?你爲了救我,才答應與他成親,是不是這樣,到底是不是這樣?”
“不是!不是!不是!”她擦了擦潮溼的眼角,聲音微微抖動,“我就是想躲開你遠遠的!”
門口忽然傳來幾聲清咳,葛黎擡眸一望,正是雁逸寒到了。
葛黎下意識地要扶起西涼昊,但是動作在空中瞬間扭曲,她最終只是狠心地走到一邊,勉強微笑道:“七皇子。”
“你是不是該改口稱我逸寒了?明天,咱們就要成親了。” 雁逸寒對葛黎投以滿目柔情,幾步來到她面前,將美人攬在懷中。
“雁逸寒!”西涼昊咬牙切齒道,“放開她。”
“哦,師兄也在?”雁逸寒揚了揚眉峰,口吻彬彬有禮,“你醒來之後,感覺如何?”
“我讓你放開她!”西涼昊雙目噴出的火舌直接燒到了那二人身上,葛
黎甚至能夠感覺到雁逸寒的身體也輕輕地顫了一下。
“逸寒,這裡太悶,咱們出去走走。”葛黎拉住雁逸寒的手說。
“雁逸寒,是君子你就給我站住!”
雁逸寒的步子剛邁出去,便被西涼昊這句話給叫了回來。西涼昊知道,雁逸寒斷不會折損了世人送他的“天下第一君子”的稱號。
“黎兒是我的王妃,你就這樣奪了去,豈是君子所爲?”
“黎兒不是把師兄你休了嗎?”
西涼昊微撇嘴道:“笑話!普天之下,誰聽說過女子可以休了夫君的。我一日不休了她,她便還是我的人!”
“誰是你的?我纔不是!”葛黎隨手抄起一個花瓶,朝著西涼昊狠狠地砸過去,“你不要再幹擾我的生活了!”
“師兄,你都聽明白了?”雁逸寒微微勾了勾脣角,言語溫和,一派君子之風。
葛黎冷冷地瞥了西涼昊一眼,一隻胳膊緊緊攀住雁逸寒,生怕身後那隻受傷的猛獸會撲上來將她撕裂。
二人逍遙自在地消失在西涼昊滿是傷痛的視野間。西涼昊握著拳頭,渾身都在發抖。只要一息尚存,他便不能失去葛黎。
是夜,西涼昊與雁逸寒在涼亭裡相遇。事實上,雁逸寒等的是葛黎,而西涼昊讓追影制住了葛黎,由他前來赴約。
雁逸寒一見西涼昊頂著那張半夜出來能夠嚇死人的面孔,臉色立時一冷,眸光分明在說,怎麼會是你!
“師弟,”西涼昊微微扯了扯嘴角道,“我既然來了,你不妨聽聽我的想法。”
“想要回葛黎?”雁逸寒一臉不耐煩道,“師兄,師弟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總不能連個謝字都沒有,就帶著美人拍拍屁股走掉了吧?”
“我感激你念在同門之誼的仗義相救,這份恩情,你放心,我會牢牢記在心裡。至於葛黎,你不能娶她!”
“爲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黎兒也願意嫁我。”
“黎兒分明是求你救我,才違心答應的吧?由此,你就應該知道,她的心還在我這裡。”西涼昊自信滿滿,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分析著,“我們夫妻之間鬧彆扭,師弟你趁機橫插一槓,真的不君子。再說,她心裡有我,即便跟你成親,也是心猿意馬。以師弟之資質,何愁找不到一傾心相愛的絕色佳人?”
“師兄,你善攻人心術,我向來是甘拜下風的。”不管心裡多不高興,雁逸寒仍舊面色從容道,“但是,葛黎絕非其他絕色女子可比。我還是不想放棄。”
“我會讓你放棄的。”西涼昊眸光忽然一亮,令人望而生畏。
西涼昊的內力被展北望奪走大半,其餘的被雁逸寒統統吸盡,而那獨霸天下的氣場卻是如何都散不去的。這一點令雁逸寒欽羨不已,於是心內不由得猜想西涼昊究竟憑什麼?
“師兄,”雁逸寒負手而立,平靜地望著天上皎皎的葛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內力盡失、身負重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在北夏?你是不是忘了這天下有多少人想取大西涼國攝政王的性命?”
西涼昊明白雁逸寒的意思,他當然知道,只要雁逸寒知會北夏國主一聲,他頃刻間便被剁成肉泥。只是,念在同門之誼,不到逼不得已,雁逸寒不會不給他留一條活路。況且,四大暗衛都在,他何懼之有?西涼昊笑聲清朗,有力言道:“多謝師弟的提醒。我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只是……師弟,你清楚自己的處境嗎?”他的話意味深長,將問題回拋過去,讓雁逸寒不由得微微一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