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看在眼裡,語重深長地道:“長公主是皇上的嫡長女,看重些是必然的,孩子嗎,總歸是天真可愛,誰對她好就會親些。娘娘,以後應該多和長公主接觸,生下來的小皇子也會如長公主那般聰明漂亮的?!?
她的話在告誡女兒不可因爲懷了龍胎而驕,要投皇上之所好。另外,也在點撥她長公主後面是靜妃在搗鬼。
憐妃何嘗不知?不過聽了母親的話,原先的怨懟也平復了些。她道:“母親說得是,女兒以後會多多疼惜長公主?!?
國公夫人滿意地點頭。
在兩人說話間,尹太醫例行給憐妃搭脈,又低聲問了丁嬤嬤幾句話,道:“娘娘恐是憂思過度,心情煩躁,也影響了胎兒,還望娘娘靜心養神纔是?!?
國公夫人不露痕跡地看了眼那垂首的嬤嬤,對方沒有反應,心底吁了口氣,笑容溫軟許多。
尹太醫告辭,丁嬤嬤送他離開,跨出了殿門,尹太醫直起了腰。
丁嬤嬤笑道:“辛苦尹太醫了,娘娘一切可安好?”不知怎的,這句話透著點玄機。
尹太醫淡淡地道:“安好,不過,平日裡嬤嬤要多費心了?!?
丁嬤嬤手指微微顫了顫,目光不由地瞥了眼那殿內,道:“自然?!?
尹太醫點頭,擡步下了臺階。
丁嬤嬤忽然道:“那小醫女還有幾日回宮?”
尹太醫腳步頓了下,道:“三五日吧?聽說她家裡有些事。”
丁嬤嬤咬牙笑道:“尹太醫對這小醫女真是寬容得很。”
尹太醫轉過身,瞇眼看著她,一向平淡的眼睛有著看不清的顏色,慢慢地道:“老夫以爲嬤嬤年紀大了,心性兒也該改改了?!?
丁嬤嬤微愕,捏著絹子,看著他的背影冷冷地哼了聲。
這邊,國公夫人和憐妃又絮叨了幾句便起身拜別,她帶著那個婆子由著太監引出宮。
出了北邊的角門,國公府的馬車早已停在那,等候的兩個丫鬟一人撩開簾子,一人扶著國公夫人進了車廂。
國公夫人道:“張婆子,你也進來坐?!?
“是,夫人。”張婆子低頭進了車廂。
車廂裡頗大,四周繡著精美的花紋,四角掛著香囊,散發出幽幽清香。國公夫人支著額靠著引枕閉目養神。
一個小丫鬟跪在她的腳邊慢慢揉按著她的腿,還有一個跪著將一杯香茗遞給她。
她接過喝了口,慢慢地道:“你瞧著娘娘的脈象如何》”
張婆子自始至終都沒敢擡臉,低聲道:“回夫人,娘娘的脈象平穩,但氣血尚虛,要注意心情和飲食調養。”她說的和尹太醫相同。
國公夫人微微頷首,道:“如此就好,芙兒總是多思了些。唉,只希望她這一胎能一舉得男,我也安心了?!?
丫鬟湊趣道:“夫人放心,娘娘是個有福分的,您瞧宮裡有那麼幾個娘娘,還不是娘娘先懷了龍子得了頭籌?”
國公夫人睜開眼睛,笑了下,道:“說的也是?!毕袷窍肫鹗颤N,臉色又冷了下來,“這幾日東苑可有什麼動靜?”
丫鬟道:“尚不曾,瞧著是個識趣的?!?
另一個道:“
婢子瞧著那個隨從有些可怕,昨兒小少爺都被嚇哭了?!?
國公夫人挑了挑眉,不盡的厭惡,道:“不是不許他進內院嗎?哼,明著是那賤人留下的家僕,暗裡還不知道是什麼個齷齪東西!告訴羅管家,以後讓他離遠點,不要髒了我的地方!”
“是,夫人。”兩個小丫鬟互相看了眼,低了頭做著自己的事。
國公夫人則又閉上眼睛沉思著。
張婆子則往角落裡退了退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想,今兒回去,自個兒的小孫子又能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只是不知道宮裡的那一位會不會真的信守諾言,到時候保自己一家平安。
落葉如慘敗的蝴蝶在翩躚著最後的絢爛,葛黎身姿輕盈在落葉中起落飛舞,不時溢出一兩聲銀鈴般的笑聲。
小白也時不時從這一棵樹躍到那一棵樹,雪白蓬鬆的尾巴如盛開的花兒。
宗決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幅翩若阿昊的美畫,這是葛黎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示她真正的面容。
那眉眼間的青澀稚嫩,那靈動澄澈的眸子,只是一眼,他便被她深深吸引。他頓住腳步靜靜地凝望著,脣邊含著淡淡的微笑。
小白髮現了他,嗖的一聲竄到樹葉後扒拉開葉子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他不禁失笑,隨手將一串葡萄扔了出去。
白影一閃,小白已經穩穩地接在爪子裡,吱吱幾聲蹲回原位吃得津津有味。
葛黎頓身,凝脂般的肌膚因爲剛纔的運動而泛出薄薄的紅暈,額頭有津津的汗珠,站著那,背後落葉輕舞,映著她明眸皓齒,輕靈飄忽,美得讓人錯不開眼珠。
“世子哥哥!”她歡快地叫了聲。 wωw? ttkan? ¢ Ο
宗決坦然,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伸手將她額際的一束髮絲別到她的耳後,對方卻稍稍偏了偏頭。
他的手僵了下,雖然對方醒來後將他完全認成了那所謂的世子哥哥,從她的親暱和依賴可以探知那世子哥哥對她的重要性。他討厭那種被人當替身的感覺,但是他又禁不住沉溺在對她的好奇和心動中。
這般靈動狡黠的女孩兒給他沉寂的宮廷生活帶來了一抹絢麗的色彩,讓他心動意想,讓他願意去寵著憐著。
葛黎略略有些尷尬,她知道剛纔自己的動作很是不該,但是不知怎的,她再面對世子哥哥時雖然歡喜,親切,但是從內心深處竟然排斥他的親近。她苦苦思索,最後認定是世子哥哥不一樣了,因爲他成了皇上,有了後宮嬪妃。
她記憶中的世子哥哥只是她一個人的,所以她很生氣卻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憤怒和痛苦,甚至覺得有一絲輕鬆,這種認知讓她有些惶切奇怪而又忐忑。
她深吸了口氣,笑靨如花,道:“世子哥哥,您怎麼有時間過來看黎兒?”
宗決已經淡定,微笑道:“我不放心你,自然來看看,這幾日好些了沒?”
葛黎道:“已經好了,”鼻子幾乎蹙在了一起,“可是,那個尹老頭老是盯著我吃藥,煩死了!”撒嬌地,“世子哥哥不吃了好不好?我身體很棒的!”
宗決笑而不語。
那日在叛軍陣前救了她回來,召見太醫院最拔尖的太醫爲其診治,
尹太醫就是其中一個。他仔細問脈後,臉上有驚詫,有不可置信,他道:“……她中了一種蠱毒,這種蠱毒每半個月發作一次,發作時無論是記憶力、自理能力和感知都會衰退。還好有人用藥壓住了毒性蔓延,但是記憶力卻衰退的厲害,”他遲疑了下,有句話沒有說出口,這藥延緩了毒發的頻繁,但是加快了她記憶力的衰退。
宗決沉吟良久,道:“想辦法控制控制她體內的毒,至於其他……”他也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記憶力衰退便由著吧,從私心裡他竟然希望醒來後的葛黎的記憶中是全新的。
所以,葛黎醒來選擇性地忘了關於西涼關於葛兮,關於西涼昊關於暗影和所有人,除了她的世子哥哥,卻漸漸將對方的容貌與眼前這個軒昂的男子重疊在一起。
於是,卓明兒,一個小小的醫女是她曾經冒用的身份,卻也是她如今新的身份,是她重新的開始。
葛黎見他如此,不禁泄氣,嘟起嘴不理他。
宗決道:“你乖乖地把藥喝了,等身體好了,我帶你出去玩兒,你不是從來沒有真正看過皇城嗎?”
葛黎眼睛一亮,道:“真的?你,你不理那些,那些……”嬪妃她還是沒有說出口,她覺得膈應。
宗決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地道:“明兒不喜歡那些女人?”
葛黎扭捏著,“也不是,那個……”
宗決笑了笑,說得風輕雲淡,道:“我也不喜歡,不過,總得給她們地方住是不是?”
葛黎想了想,認同地點頭。
世子哥哥是皇上,皇上都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要學會理解和寬容,但是她沒有意識到再次見到她的世子哥哥,她好像接受了許多不能接受的事情。
宗決笑,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觸手處滑膩生香,突然想,這般美麗的臉兒還是不要讓別人看見的好。
高至從震驚到糾結,再到現在的淡定。
他總結出了,這個皇宮裡要無視高深莫測的皇上對待兩個人的態度:一個是這個卓明兒,一個是長公主。
這一天早晨,宗決帶著她逛了一圈後,上了皇城最大的酒樓”醉不歸“的三樓雅座,對面窗戶敞亮,將大半個街面都收入眼底。
葛黎雙手支著下頜俯視著。
早晨的陽光尚是溫柔輕暖,照著她的側臉,微微卷曲的睫毛,鍍上了柔柔的光影,那雙手骨節圓潤纖長,瑩白中泛著粉粉的嫩紅,在陽光下仿若透明般。
宗決優雅地靠在椅背上,脣角含著淡淡的笑看著她,淡淡的茶香縈繞鼻息間,垂掛的簾子串著瓔珞水晶珍珠,輕風吹動,發出悅耳的碰擊聲,如此美人美景讓人心情愉悅之極。
日後,每每想起那日的暖陽,那日的輕風珠簾…………成了他記憶中經久不變的美麗。
外面的高至輕咳了聲,宗決踟躕了下,站起身柔聲道:“我出去一下。”
葛黎擺擺手,“嗯,我會很乖的。”
宗決失笑,起身出去了。
不大會兒,又聽得有珠簾被撩起的聲音,她沒有回頭,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對方沒有出聲,她驀然回頭,卻是一個明豔少女,正撇著嘴委屈地看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