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天不怕,地也不怕,只怕你有一絲一毫的閃失。”說著,他便情不自禁地又擁住了她,“昨晚分別實屬不智。以後不能這樣,一定不能。”
“如果我不留下拖延時間,萬一展北望迅速跟上,把咱們一網打盡可怎麼辦?”
西涼昊竟被問得一時語塞。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保護她了,反而他需要面前這柔弱的女子來爲自己延長脫身的時間……這挫敗感始終埋在心底,卻在一時間突然涌了出來,於他英俊的眉目間平添了幾分哀傷之色。這是他極其罕見的表情,因而看起來才格外惹人心疼。
“我剛纔的話並沒有惡意。”她盯著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我收回。”
他微扯脣角,“你沒有說錯。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默默地牽著他的手,半垂著眸子,不打算再爭辯什麼了,否則她就又會怨自己把他害得武功被廢,那麼他會更加不開心。何苦呢?她只好隱忍著內心深刻的遺憾與抱歉,表面上溫柔似水。畢竟,大家剛剛逃過一劫,應當讓疲憊的心喘息一刻,好生休整一番。
“咳!咳咳!”
不遠處,西涼凱川的咳嗽聲把二人的手分開。
“哥,我有個提議。”
“但說無妨。”
“我想,這裡有我就足夠了,你們先回吧!雖然北夏撤兵,展北望失去了軍隊的力量,但是難保他不會私人尋仇。況且,這裡還有兵部的人呢!”
一提到兵部的人,西涼昊馬上問道:“那個王起怎麼說?”
“昨夜哥哥託追影送來內奸的消息,小弟便馬上捉住了王起。他已經招供,但是不巧,被昨夜的雷電劈死了。詳細的情形,四嫂都很清楚。事不宜遲,你們趕快上路,路上說吧!”
西涼凱川爲西涼昊挑選了一隊精銳的人馬,送他和葛黎迅速撤離。
西涼昊聽葛黎把王起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蹙眉道:“兵部這幾個都不能留。本王給他們一條生路,他們卻自尋死路。”
“他們的確有很大嫌疑,都被派來戍邊,命運相同,難免相互勾連。這些人倒是不足爲懼,只是你想過如何面聖嗎?”
“想過。”他面色忽而一冷,聲音深沉地說。
看他彷彿不願多談的樣子,她便不再問了。
一路無話。
抵京之後,西涼昊稍事休整,便準備入宮面聖。
葛黎見他如此積極,心道他是有了充足的把握。於是,她斂起內心的擔憂,以溫婉的笑容送他出門。
西涼昊臨行前,牽起葛黎的手,輕輕吻著,“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走後,她纔敢嘆息出聲。雖然他似從前一般龍行虎步,然而卻再也不能傲然面對周遭的一切。倘若再冒出一個趙崇輝、一個展北望、一個池遠峰,甚或一些她並不知道的高手,誰能保證他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此時,葛黎心裡驀地跳出兩樣東西,一個是聖靈果,一個是玄天訣。尤其是玄天訣,尤其是玄天訣!
西涼昊入宮雖然是午後,但場面絕對比早朝還要熱鬧。文武百官一一列齊。這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而他絲毫不驚訝,邁著沉著的步子進了大殿。
衆人再度見到西涼昊,赫然發現他又是往日那個生龍活虎、獨霸朝堂的攝政王了。在旁人的眼中和猜測裡,他甚至還恢復了不少內力似的。
“臣西涼昊參見
皇上、太后,吾皇萬歲,太后千歲。”
“攝政王平身。”
西涼昊坦然與寶座上的皇上對視。才幾個葛,這小鬼彷彿長大了似的,眉宇間的稚氣少了,那一臉陰沉的氣質越發地像他的老子西涼凱德。往日,西涼昊征戰歸來,他可不是這副樣子。
“攝政王,朕的三道召回令都召不回你,如今你總算是自覺地回來了。”皇上一開口便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皇上,臣在西涼收復了失地,正欲向前推進時,召令發到了臣手中。戰爭是不可能在中途停頓的,這不是寫奏摺,說擱筆便能擱筆。”
“朕知道,你不僅收復了失地,還拓展了西涼國疆土,一路打到了最易守難攻的平關。你很了不起。可是,你打到平關又有何用?平關對西涼國這一面是易守難攻,對西涼一面則是易攻難守,你拿下一個根本守不住的地方,早晚是要被西涼奪回去的。你白白地浪費了我大西涼的兵力,還遲延了救援北夏邊境的時間,致使關口被破,死傷無數。這些,你都作何解釋?”
“皇上,對西涼,攝政王拿下平關,這是一功。對北夏,攝政王始終堅持按兵不動,高懸免戰牌,直到北夏易主、撤兵,這也算是他的英明決定呀!臣回想自己之前一再地反對於他,頓時覺得自慚形穢。”西涼凱鋒忽然站出來爲西涼昊講話,而且語氣何等誠懇,完全不像是肅親王黨的首領,反倒像是攝政王黨的小卒。
西涼昊絲毫不意外皇上的那一番話,可他卻實在想象不出西涼凱鋒說這一番話的立場。此時此刻,他簡直想冷笑出聲來。
“肅親王,朕在問攝政王的話,你不用替他回答。”
西涼昊一臉漠然,悲喜不辨,聲音也是冷靜得聽不出一絲情緒,“臣此去征戰西涼,誓要踏平西涼的每一寸疆土。平關一過便是一馬平川,臣有意接連拿下幾城,仔細地建立防禦。然而,皇上的召回令一道接著一道,臣最終選擇撤兵,是爲對吾皇的尊重。至於對北夏一戰的失利,臣不想推卸責任,但是臣必須要說,西涼軍當中出了內奸。王起,甚至或許有更多的人出賣了西涼國,導致北夏輕易攻入我大西涼疆土。”
“王起?此人何在?”
“被雷劈死了。”
“被雷劈死了?”皇上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遍,面帶幾分嘲諷。
西涼昊表情一絲不茍,回答道:“王起被雷劈死,這是營中衆所周知之事。事有湊巧,卻也是蒼天有眼。”
“就算王起被雷擊而死,你說他是內奸,有何憑據呢?”皇上問。
“這樣說自然是有失偏頗。”西涼昊說,“可臣懷疑還有人在暗中牽線,出賣軍機。”
“攝政王,你懷疑這個,又懷疑那個,朕卻覺得是你的能力大不如前,才敗給了展北望,你承不承認?”
西涼昊聞言,臉色微變,眼眸半垂,直直地盯著地面上的一處。“臣,”他頓了頓,沉聲緩緩道,“承認。”
大殿頓時一片譁然。
西涼昊的擁躉們開始向皇上進言,稱攝政王身負重傷,還能力保東西兩道邊境不失,已是能人所不能,請皇上給攝政王足夠的時間。
太后聽了,也就順著大家的意思說:“皇上,想要攝政王恢復到從前,的確是需要時間的。皇上這也是心疼攝政王,才爲攝政王著急。”
皇上執拗的眼光掃過太后的臉,拍
著龍椅道:“朕不是逼他恢復,而是他自己承認了大不如前,還敢枉顧朕的三道召回令……”
“臣已經說過了,臣正是尊重皇上的決定,才捨棄了平關以西的若干城池。”西涼昊說。
“啓稟皇上!攝政王剛剛返京,看起來疲勞得很,不妨讓他休息休息,再到御前回話。”一直沒開口的西涼凱宏見情勢不妙,纔不得不站了出來。
“皇上,就依禮親王吧!”太后建議道。
皇上惱火地瞪著滿目寒意的西涼昊,如同一道火舌同一座冰山的較量。
許久,皇上才負氣道,“就依禮親王!”
這一場不歡而散的朝議過後,西涼昊又被西涼凱宏找了去。
“四弟,你這趟真是辛苦了。”西涼凱宏拍著西涼昊的肩膀道,“我見你走路生風的樣子,似是比出徵前好多了。”
西涼昊已經懶得寒暄。此時的他就是一座冰山,不可能被幾句噓寒問暖捂熱,除非對方是葛黎。於是,他冷冽言道:“大哥,不必再費心調停了。本王不需要,皇上也不需要。”
“但是,西涼國需要。”
“西涼國?”西涼昊脣角微微一扯,旋即劃出一道諷刺的笑,“真的需要嗎?本王缺席的這些日子,你們還不是幫皇上把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條?”
“四弟,皇上還是個孩子,小孩子難免固執了一些。但他畢竟是天子,你總得讓他幾分。”
“如何再讓?這個小孩子用三道破令牌壞了本王滅掉西涼的大計,而後一道聖旨把本王關在京城之外。本王二話不說,聽他的號令,去馳援北夏。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本王馳援北夏,展北望根本不會那般急迫地攻入關口?只差一天,西涼國就可以兵不血刃,退掉北夏三軍!如今,他卻說是本王造成了傷亡無數,這是本王造成的嗎?如果他肯聽本王的話,何至於……”
“四弟,”西涼凱宏見西涼昊越說越惱,便急忙阻攔道,“四弟,我聽懂了。你一腔熱血,卻被束縛了手腳。可是皇上還小,他不能前瞻後顧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並不是人之常情,而是人爲操縱!你說他是一個小孩子,那麼好,你來告訴我,一個小孩子,他懂得什麼叫易守難攻、易攻難守?他去過平關嗎,他懂得地形嗎?本王不管這是誰教他的,此人將吾皇教導得如此犀利狠絕,還把本王從西到東北耍得團團轉。本王甘拜下風,就不再伺候了!”西涼昊咬牙切齒地說完最後一句,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西涼凱宏大喝一聲。
西涼昊停了腳步,他還從來沒見識過素來和善的禮親王發脾氣。
西涼凱宏迅速來到西涼昊面前,一臉凝重道:“你這次又是欲擒故縱,還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西涼凱宏審視著西涼昊巖石一般僵硬的臉,看起來那麼的嚴肅決絕,絕不是上一次玩世不恭的樣子。於是,他知道,事情已經嚴重得超乎想象了。
“你可想好了,這一走,就回不來了!”明知道西涼昊是一個完全不受威脅的人,西涼凱宏卻不得不如此說,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法子挽回西涼昊眸中的去意。
西涼昊深深地望了西涼凱宏一眼,眉宇堅決,不給對方絲毫的遐想期待空間。那薄脣輕啓,低而有力道:“本王走了。”
此言一出,西涼昊便不再理會任何人,只大步流星地離宮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