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假思索,便點了點頭。這讓她始料未及,她還以爲他會嘲笑她癡心妄想,或者罵她傀儡什麼的。然後,她便可以對他說,彼此彼此!可是,他這一點頭,她該怎麼辦呢?
皎白的葛光之下,她的臉色更加紅潤。他將她攬入懷中,頭就貼在他的心口。聽著那勃勃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也跟上了他的節奏。
“一個人的心裡可以裝的下兩個人嗎?”她低聲喃喃。
“展北望跟里昂,你一個都忘不掉?”
這句話真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意思明明是他的心裡同時裝著太后和葛黎,這不太真實。
“本王不相信,你對本王一絲感覺都沒有。”他輕輕地掬起她精緻的臉龐,“看著本王的眼睛。”
四目相對,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沒有管住自己的心,眸光也便泄露了些許心事。他微微一笑,似乎看懂了什麼。
他這樣洞悉一切的笑,讓她覺得窘迫不堪。
葛黎倉皇地收回目光,輕聲言道:“攝政王,不要強迫黎兒,好嗎?”
“好。”西涼昊出人意料地回答。
他今晚溫柔得簡直像另外一個人!她的心自始至終都忐忑著,任他牽著自己的手,一步一緩地回到了上林苑。
其實,這一路上,她都很想再追問“一顆心,兩個人”的問題,卻始終都未問出口。她不確定,他是否只是想征服一顆冰冷的心,來證明他的無所不能。方纔的對視,她也有看到他的幾分誠意,只是這份誠意究竟可以在他的心上保鮮多久呢?
她葛黎,不是顧靜怡,難保西涼昊不會三分鐘熱度。或許是她謹慎得過分了,但是她對於愛情就是如此地愛鑽牛角尖。其實,自己的心裡不是也有個影子嗎,能否與西涼昊完美重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何必強求他人呢……
葛黎暗壓著心事,與西涼昊溫和相處。他再也不勉強她什麼,只是入睡之前會有一個深刻的晚安吻,起牀之前會有一個甜蜜的早安吻。
某日,早安吻過後,他沒有如往常一樣起牀,反而翻了個半個身,將她壓在身下。早安吻一直延長著……
“攝政王,別誤了早朝。”
“今日是休沐日。”他妖孽一般地笑了笑,“你忘了嗎?”
“呃……”她嘴角微微一抽。
他沒給她思考的機會,大手將錦被一扯,裹住二人。
這是一個寒冷的清晨,沒什麼比溫香軟玉更能溫暖人心了,不是嗎?
“黎兒昨晚,那個……”
“哪個?”
看著她眸底的壞笑,他敗興地坐起身來。
葛黎掩口輕笑道:“攝政王還是起牀吧,等著有愛的早餐。”言罷,她披衣起身。
他遙望那道婀娜的倩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早餐不著急吃,他還是睡個回籠覺好了。
西涼昊睡得很沉,葛黎獨自用了早餐。她正想在府中遛個彎的時候,只見楊荔兒遠遠地走來。
葛黎揉了揉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了。多日之前,甄家便已向楊家提親,楊家也同意了這門的婚事。楊荔兒應當在家靜待婚期,怎麼又回來了呢?
葛黎快走了幾步,迎上前去道:“荔兒,你怎麼回來了?”
楊荔兒悲傷道:“甄司務的父親突發急病過世了,他得去丁憂。我們的婚期便……”
“有這種事?哎!”葛黎悵然嘆道,“世事無常啊。”
“王妃,荔兒想……”
“回到我身邊吧!你一走,我孤單得很。”葛黎拉著楊荔兒的手。
楊荔兒
正有此意,遂跪地感激道:“荔兒也總想著和王妃在一起的日子,厚顏求王妃收留。”
“別這麼說。有你做伴,正合我心。”
此時,下人來通稟道:“攝政王妃,府外有人求見。”
在經歷了雲秀孃家告密之後,葛黎自然好奇李文豪會對她說些什麼。於是,她讓楊荔兒暗中跟從,裝作獨自一人赴約的樣子。
李文豪被髮配兩千裡,在京郊一處荒涼之地,他終於等到了葛黎。
“本王妃來送一送李大人。”葛黎向押解他的差役說。
“罪臣見過攝政王妃。”
“你找本王妃何事?”
“攝政王妃是不是以爲說白虎星克子,讓京城的百姓圍堵攝政王府,是我做的?”
葛黎只是聽雲秀孃家人說李文豪是幕後主使,當然她沒什麼真憑實據,也不能百分之百地斷定這是真的。她審視著一臉狼狽的李文豪,問道:“是你嗎?”
“若攝政王妃是因爲這個原因,將我發配兩千裡,那我真是冤枉了。”
“你竟以爲本王妃藉此來泄私憤?那是你科場舞弊,咎由自取!”
李文豪乾笑幾聲道:“這世上貪贓枉法的官吏數不勝數,這次科考又何止我一人舞弊?結果,偏偏是我,呵!”
葛黎記得,西涼昊這樣說吏部的案子:牽連的太多,朝廷一定要動亂了。除了肅清吏部之外,其他人,殺一儆百即可。
“你自己觸犯王法,還怪這怪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到底要對本王妃說什麼?如果只是覺得罰你一人冤了,那本王妃就懶得再聽下去了。”
“我是想告訴你,選錯了報復對象。薛植纔是圍堵攝政王府的主謀,我不過聽命於他,擴大整個事件。如今,被他一手推出來,讓攝政王妃消恨,哈哈,我不冤嗎?我那可憐的玉柳妹妹,屍骨無存!如今,我也被髮配爲奴。我們李家,算是被你報應完了。接下來,就是薛家了,哈哈……”李文豪笑中帶淚,瘋癲一般。
葛黎嫌惡地看著他,“你瘋了吧?”
“反正生不如死,我瘋又如何?你若不除掉薛植,早晚有一天他會再次對你下手。知道爲什麼嗎?想一想薛嫣兒吧!”李文豪言罷,主動走到差役跟前,要求上路。
葛黎望著李文豪顛簸的身影癡愣了須臾,才找到不遠處的楊荔兒,一同回攝政王府去。這一路上,葛黎很沉默,她在思索,怎奈越想越困惑。
待她們回到王府,已經臨近晌午。西涼昊已經在上林苑“恭候”葛黎多時了。
葛黎先是把楊荔兒和甄正義的事說了說,讓西涼昊同意楊荔兒在府中繼續居住。而後,她就把李文豪的話轉述了一番。
他目光定定地沉默須臾,看向葛黎道:“此事追到薛植頭上,也未必是個頭。”
“攝政王是覺得薛植背後還有主使?”
“有些事過去了,就不必再糾結。”
這話聽起來可不像是西涼昊這種錙銖必較之人的作風,至少她得罪他一丁點,他都會“記恨”在心,今日爲何對別人那般寬容了?
西涼昊見葛黎的臉色微帶不悅,復又言道:“總之,本王保住了自己的王妃,還破了孩童丟失案,沒什麼損失。日後,你只要記著小心薛嫣兒便是。”
再傻的人也該明白了,一定更是這樣。葛黎想到在沁涼山莊發生的種種,不免膽寒,自己竟然跟薛嫣兒同住了那麼久。
“其實,論才貌,嫣兒都勝過黎兒。”葛黎說,“可是,攝政王卻……”
“攝政王卻死腦筋,想不開,專門纏著
葛正英的女兒不放。”西涼昊把話茬接得天衣無縫,嘴巴溜得很,他一手挑著她的下巴道,“你就這麼沒自信,覺得自己不如薛嫣兒?”
他這嬉皮笑臉是跟誰學的呢,以前根本不這樣!葛黎推開西涼昊的手,“攝政王最近油嘴滑舌得很。”
“不然怎麼辦?本王的教訓,你從來不聽,再跟你著急上火,本王怕是要華髮早生了。”
想來,他這樣油嘴滑舌倒是要比獅子吼、冰錐臉要好很多。好吧,好吧,就這樣吧!葛黎心道:請攝政王堅持住,不要哪天攢到一起爆發了。
然而,她並沒有忘了正事,於是追問道:“攝政王真的不理會那幕後黑手了?”
“本王知道是誰。”他的口吻看似輕漫不羈,又好似暗藏玄機。
“是誰?”她追問。
“自然是肅親王一黨。”
“經歷了沁涼山莊的事,他們還不知收斂嗎?”
“收斂了呀!他以前可是在朝上面對面地與本王唱反調,最近好多了。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開始在背後搗鬼了。”
既然如此,看來這是一場持久戰。葛黎沒在說什麼,就按著西涼昊的意思,遠離薛嫣兒便是。
不過,她仍然心存一絲好奇。之前,不是有位大嬸說,散佈“白虎星克子”謠言的是一個天仙級別的人物嗎?會不會是薛嫣兒呢?
葛黎不敢讓西涼昊知道,便私自讓楊荔兒幫忙約薛嫣兒出來玩。反正西涼昊一天到晚地忙,她白天去了哪,他哪有時間一一過問。
薛嫣兒如期赴約,與葛黎、楊荔兒三人在街上游走。半天下來,她們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吃了一點小吃,薛嫣兒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散夥之後,葛黎才悄悄地去問那大嬸。大嬸拿了葛黎的銀子,自然是很賣力地潛伏著觀察薛嫣兒,並一口咬定薛嫣兒就是說白虎星克子之人。
“老太太,您可得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啊!”楊荔兒說。
“這?我老太婆可不負責!看你們一趟一趟地跑,怪辛苦的,我才幫這個忙。若是要我負責,我可不幹!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大嬸瞬間換了一張臉,與當初接銀子的時候完全不同。
“何必嚇唬大嬸呢?”葛黎拉著楊荔兒道,“好了,大嬸,您可以走了。”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大嬸有力地強調了一遍,轉身走人。
“這人說話有譜沒譜啊?真是的!”楊荔兒瞥了大嬸一眼,“她歲數大了,老眼昏花也說不定。上一回,她不是還說百里明珠散播謠言的嗎?”
楊荔兒這話倒是提醒了葛黎。
葛黎苦笑道:“算了,算了,是我自己瞎折騰。回府。”
葛黎還沒有踏進攝政王府大門,劉總管便迎了出來,“攝政王妃叫老奴好一通尋找。皇上宣您入宮呢!”
“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以前吧!”
葛黎匆匆忙忙地換裝入宮,不知道這一回是看戲,還是怎麼……
到了南書房,葛黎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因爲西涼昊也在,且神情凝重。四目相對時,西涼昊稍稍地虛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提示她什麼。
葛黎來不及深思,一跪落地,“妾身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攝政王妃,朕這裡又收到了關於你的摺子。這一次,還是跟科考有關。李文豪被髮配兩千裡,離京之前,你去見了他一面。”
葛黎不由得看西涼昊一眼,微微頷首道:“是。”
“此人在與你交談之後上路,不久便毒發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