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地在心裡消化整個事件的太后此時不得不出面言道:“攝政王既然沒死,實乃我大西涼之福。肅親王與睿王方纔的所作所爲,稍後再做處置不遲。先安撫皇上才最是要緊。”
西涼昊沒有執拗,依從太后的意思,先把西涼凱鋒與西涼凱駿禁閉起來,稍後議罪。至於皇上,他安撫不了。太后見西涼凱川與西涼凱宏似乎能與皇上說得上話,便請他二人先行陪著皇上。她要與西涼昊好好地談一談。
密室中,太后放下一切包袱,第一時間擁住西涼昊。這個擁抱,西涼昊足足等了九年。剎那間,前塵往事一起涌上心頭,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哀家以爲你真的死了,差一點就忍不住要隨你去了,你知道嗎?”太后哭得梨花帶雨。
西涼昊這才緩緩地擡起手臂,環住身前微微戰慄的身體,聲音略帶喑啞道:“你不能死,你是太后,你有太多的責任。我也不能死,我要守護你。”
太后安靜地在他的懷抱裡呆了一會兒,輕輕推開他問道:“那方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本王用閉氣功矇蔽他們,讓他們以爲本王死了。這樣,他們才能露出狐貍尾巴。只可惜啊,他們尾巴露得不夠長,本王擔心你和皇上會有危險,便早‘活’過來片刻。”
“確認是肅親王下的毒?”
“無需確認,除了他還能有誰?他給本王下毒已經不是頭一次了。”
“不止一次嗎?”太后錯愕道,“居然不止一次?”
西涼昊到底沒有把他和葛黎的事說清楚,只說:“本王一忍再忍,等的就是今日。不給他大卸八塊,難消本王心頭之恨!”
“你……不是當真的吧?”太后試探著問,“他罪不至此吧?”
“他方纔的所作所爲,你不後怕嗎?”
“有你在就好。”
“萬一本王死了呢?”
太后大驚失色,氣惱道:“不許你說這種話!你才說過,我不能死,你不能死!”
西涼昊溫暖地笑著,將太后攬在懷中。此時,她的一滴淚,一個眼神,一顰,一笑,都爲他所珍視,因爲這些於他而言皆彌足珍貴。
太后卻不能貪戀這樣安全的懷抱,心思不停地繞著,西涼凱鋒和西涼凱駿不能不罰,但是若真的處死了,那西涼昊豈非更加的肆無忌憚了?她想到方纔的西涼凱鋒會後怕,想到將來的西涼昊也一樣會害怕,甚至後者的程度遠勝前者。
半晌,她才定下神來,輕撫著他英俊的面龐,憂心忡忡道:“阿昊,哀家知道你恨肅親王黨。但是,最近發生的事,熙兒那麼小的孩子著實承受不了。哀家不想再造殺業了,一切待熙兒的情況穩定了再說吧!哀家求你,爲了熙兒,且先讓肅親王一步。”
西涼昊大概是被溫暖的擁抱捂熱了心,竟同意了。
凱川那小子,他果然沒有白疼。那一聲“哥”哭得西涼昊心裡直泛酸。此時,西涼凱川一定還在哄著皇上。西涼昊想了想,吩咐江海轉告端親王,待太后親自安撫住皇上之後,就來松風園找他議事。
畢竟封鎖得嚴密,整個山莊內知道西涼昊中毒、詐死這整個過程的人並不多。因而,一切秩序都沒有亂,照舊進行著。西涼昊獨自回到松風園,纔剛剛歇了一口氣,拿起茶壺自斟自飲,便有人來報,北夏國七皇子雁逸寒早已抵達沁涼山莊,只是當時皇上、太后、各位王爺無一人出面,禮部便做主將其安排在滄浪嶼。這也是西涼昊事先爲他的同門師弟—
—雁逸寒安排好的住處。
要不要先去打個照面呢?西涼昊清呷一口茶,感覺自己一個上午都在寺廟裡奔走,下午又詐死大鬧松鶴園,一時懶得動,便打消此念。還是在松風園裡等著西涼凱川吧,至於雁逸寒,他並不急於見面。
雁逸寒是北夏國七皇子,相貌堂堂,人才出衆,卓爾不羣,並有“天下第一君子”的雅號。作爲西涼昊的師弟,他與大西涼國的接觸自然比其他北夏皇族要多一些。這是他第四次到訪沁涼山莊,因而熟悉得很。沒有專人接待,他便自己閒庭信步,總歸是走不丟的。
距離滄浪嶼不遠的風竹灣,守著半葛湖,有風、有竹、有水,想來便有涼意浮上心頭。且竹爲君子所好,他這天下第一君子更是愛竹愛得狂熱,他想著想著,便往那個方向去了。
竹林裡空氣清新,涼爽宜人,雁逸寒昂首欣賞著翠竹參天,心中好不愜意!隱隱的風吹來,他迎著風的方向繼續前行便到達了風竹灣畔的半葛湖。他記得半葛湖對面那座孤山似有一景,名曰“一線天”,正是他不曾去過的。雁逸寒有心前往一線天,找船的工夫,水面被風微微吹皺,陽光下粼粼的波光閃得他有些眼花了。他凝眸一望,水下似有一隻大魚朝他這個方向游過來,不,是衝過來!若隱若現之間,其實他看不清那究竟是不是魚。待他認清那是一個人的時候,那人也將近至眼前了。浮出水面,趴在岸上的身軀嬌小羸弱,看起來是一名女子。雁逸寒先是本能地向後撤了幾步,見她紋絲不動地臉朝土地趴著,他好奇地走上前去拍了拍她。她仍紋絲不動。
雁逸寒將其整個身子扳過來,只見一縷一縷的長髮蓋在臉上,面目不清,但依稀可見其臉色慘白如紙。他來不及深思,此時難顧男女有別,先救人要緊,於是反覆地按著她的胃部,終於讓她把水吐出來。他輕輕撥開她臉上的亂髮,一時間竟看呆了。世間面容姣好的女子,他也見過不少,能讓他動心的卻不多。面前這位,的確我見猶憐,讓他發自內心地想了解她的一切。
“多謝搭救。我叫……丁丁。請問恩公尊姓大名?”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姓雁,名逸寒。”雁逸寒見她一直向一線天的方向看,不禁好奇地問,“姑娘怎會溺水?”
她緊緊地繃著嘴,似乎不想透露。
“在下唐突了。”他微微一笑,看起來頗善解人意。
“我得先離開這。”她吃力地按著地面,想站起來,卻絲毫沒有力氣。
見她如此虛弱,他便說:“姑娘居住在何處,是否需要在下相送?”
“先扶我起來,多謝!”
在他的攙扶下,她才站起身來,步履蹣跚地向竹林深處走。覺得此地足夠隱蔽,才讓身體鬆懈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
“姑娘若有難處,不妨說來聽聽,或許在下可以幫得上忙。”
她低眉,一陣思量,忽然擡眼盯著他溫和的目光,謹慎言道:“恩公能否帶我出去?”
“你要出去?”
“有人追殺我,我要逃出去。”
看來眼前的女子頗不簡單,雁逸寒愈發地好奇了,“姑娘得罪了什麼人嗎?”
她不回答,只問:“你能幫我嗎?”
“可以。請先隨在下回滄浪嶼,歇一歇,喬裝改扮,纔好出去。”
“如此,多謝了。”
回到滄浪嶼,雁逸寒將她安置在自己的房中,暫且休息,並問隨從要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拿給她換上
。
穿著華麗,又能住進這皇家園林,定非等閒之輩!她正琢磨著雁逸寒其人,剛好聽到門外有人喊了聲:“七皇子,西涼國禮親王有請!”
雁逸寒輕聲囑咐道:“你在這裡安心地呆著,不要出去。”言罷,便走了出去。
七皇子是怎麼一回事?皇上自己還是個孩子,哪裡來的七皇子?莫非?哦……
許久,雁逸寒纔回來。他一直擔心,推開門之後會見不到她。結果,他真的沒見到她。
“丁姑娘?丁丁?”
“我在這。”她從門後走了出來。
他的心一下子安穩了,僵硬的表情瞬間柔和了,眼帶笑意道:“姑娘請安心呆著,不會有第三個人進來的。”
“我聽他們叫你七皇子,那麼你是?”
“在下正是北夏國的七皇子,出使拜訪西涼國皇帝。”
她微微笑了笑,“原來是北夏七皇子,失敬!”
“那麼,姑娘可以告知真實身份了嗎?”
“一介布衣而已。”
“那豈會招惹殺身之禍?”雁逸寒審視著她,難以置信那麼寬的湖,這小小的身軀竟橫渡過來。就算她是布衣,也非簡單的百姓,她的心裡一定藏著什麼秘密。
“會呀!布衣得罪了權貴,會死得相當快。”
“你該不會是得罪了西涼昊吧?”
她聞言一怔,即刻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攝政王那樣的人物,布衣想得罪都得罪不上呀!”
“那就好辦。”雁逸寒輕鬆笑道。
“那我何時能出去?”
“莫急,咱們伺機而動。”雁逸寒這樣說,自有他的目的。這位美人,於他而言實在是天大的驚喜,若是就這麼放走,當真可惜了……
此時的松風園中,西涼昊剛剛把該交代的事情對西涼凱川說完。西涼凱川不由得嘆了嘆。
“怎麼了?”
“心累。”西涼凱川苦著臉道,“我說親哥啊,你詐死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差點哭死過去了!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啊?”
西涼昊一臉不服道:“本王怎知西涼凱鋒要何時下毒?莫非本王還要事先和他商量好了,然後再通知你嗎?只不過,事不湊巧,一切都發生在松鶴園裡,才驚了皇上……”他正說著,薛嫣兒求見。
薛嫣兒剛一開口,西涼凱川瞬間想起了一樁事。
“黎兒姐姐整個下午都沒回曲水荷香……”
“她一定是找麒麟去了!麒麟丟了,她跟我說過。”
“麒麟沒丟,現在好端端地在曲水荷香。”
“那她怎麼會說麒麟丟了呢?”
“回端親王,嫣兒也不清楚呀。”
西涼昊聽得一頭霧水,迅速打斷了他們兩個的七嘴八舌,“你們兩個的意思是說,葛黎發現麒麟丟了,然而麒麟沒丟,她自己卻丟了嗎?這怎麼可能?!”
西涼凱川見薛嫣兒在,便與西涼昊耳語道:“黎兒今日中午在松鶴園門前徘徊了一會兒,告訴我說麒麟丟了。當時,你正運功逼毒,我就沒理會她。現在想想,她當時或許是來向你求援的。”
“你怎麼不早說?”西涼昊登時惱了。
“下午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都傻了,哪還記得這個!”西涼凱川自己懊惱道。
“也許她這會兒還在找麒麟吧?嫣兒想借攝政王之力,迅速找到黎兒姐姐,告訴她麒麟好端端的,讓她趕快回曲水荷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