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葛黎心裡,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劫,這點病痛並算不得什麼了。八九天,她咬緊牙關也會熬過去。
就這樣,兩個人隱瞞了真實身份。西涼昊只說自己姓劉,是個商人,不幸遇到劫匪,才逃難至海上。他們低調地在船上呆了十天,終於靠上了岸。
一直照顧他們的老者姓張,南遼臥龍灘人。張伯在船上教西涼昊用一些土辦法給葛黎退燒,下了船之後,又問他們是否還需要幫助。此時,葛黎雖然已經不再高熱,卻連邁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一事不煩二主,西涼昊見張伯像個心地善良之人,便投奔至他的老宅去了。
據說,張伯的兩個兒子都分出去單過了,張家老宅裡只有張伯和張嬸兩個人。西涼昊環顧這個破舊的家,料想這對老夫妻的日子並不寬裕。張伯這次打回來的魚並不多,所以張嬸也沒什麼笑容。
“老婆子,這兩個人是我在海上救的。這位劉爺是經商的,他的夫人病了,在海上漂了好幾日。你給下點面吃吧!”
“有勞張伯、張嬸。”葛黎馬上說,“給您添麻煩了。”
張嬸見葛黎如此有禮貌,便勉強笑了笑道:“別客氣,快進屋歇著吧!”
葛黎和西涼昊剛進屋,便聽張嬸向張伯抱怨,“你這老頭子,就知道領人回來!啥時多領點兒魚回來?!”
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擺在了面前。
“這碗是她的。”張嬸對西涼昊說。
西涼昊仔細一看,哦,被張嬸強調的那碗麪裡有雞蛋還魚乾,他自己這碗就是純素。於是,他會意一笑,“多謝張嬸。”
葛黎偷偷地說:“張嬸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西涼昊嘆道:“是。只不過,張家的日子這樣難過,咱們回西涼國也是難了。”
“不急,總會有辦法的。”葛黎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碗裡面的雞蛋夾給西涼昊。
西涼昊立刻用筷子擋住她,滿目的心疼與關切,“你自己吃,一定要全部吃完。”
葛黎也不勉強他,畢竟兩個人說多了,讓張嬸聽到就不好了。於是,她默默地吃了起來。
太久沒有正經吃過一餐,即便是素面,西涼昊也吃得是狼吞虎嚥,津津有味。一碗麪,很快就被他一掃而光。然後,他拿起葛黎的那碗麪,“我來餵你。你靠著牀歇著。”
葛黎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著。
張嬸在門口咳嗽了兩聲,才進來道:“這兩身衣服,你們待一會兒換上吧!”
“張嬸太周到了,多謝。”
張嬸微微頷首,就出去了。
這粗布衣裳送來的太及時了,葛黎讓西涼昊幫忙,迅速地換下了殘破不堪的那一身。
西涼昊看著葛黎穿農婦的衣服,不禁嗤地一笑。
“你笑什麼?”她嘟嘴道。
“娘子無論穿什麼樣的衣服,也都是美的。只不過,看上去稍微有些怪異。”
她微微虛了虛眸子,小小的“報復”道:“你快換上吧,一定更怪異。”
當西涼昊換了漁夫的衣服之後,葛黎仔細一瞧,不由得讚歎著,“很可以!你可以去打漁了!”
西涼昊將近半個葛沒好好地收拾一下了,臉上鬍子拉碴的,邋遢起來配上這衣裳,竟很有漁夫範兒。
他原地轉了一圈,故作得意道:“本王就是穿什麼像什麼!”
此時,張嬸剛好又進來,登時被這句話給嚇了一個趔趄,撞到了門檻。
葛黎聞聲,立刻道:“張嬸,您沒事吧?”
張嬸搖搖頭,問
西涼昊,“你剛纔說什麼?本王?”
葛黎急忙言道:“張嬸聽錯了吧?我家官人他叫劉本旺。”
西涼昊一聽這名字,頓時在心裡噴了一口血,不過他表面上只能欣然承認,自己確實姓劉名本旺。
“哦!”張嬸虛驚一場道,“你們有所不知,前陣子有人來村裡打聽西涼國的攝政王跟攝政王妃。”
“什麼?”葛黎哭笑不得道,“張嬸,不是我小看了咱們這個村子。我實在是覺得,西涼國攝政王和攝政王妃跟神仙沒啥分別,怎麼會好好的天宮不呆,跑到這裡來?”
“說的是呀!”張嬸聽到葛黎這樣接地氣的想法,瞬間打開了話匣子,“人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咋能跑這鳥不拉屎的漁村來?”
張伯聽了,也進來加入了討論,“老婆子,這是啥時候的事啊?”
“十多天之前吧,一羣人來問,說舉報出去重重有賞。”
十多天之前?西涼昊聽到這裡,心裡忽然懸出一個不妙的預感。料想,楚羽的動作應當沒有如此快,十多天前不可能是他派人來尋找。那麼……
西涼昊故意試探道:“西涼國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得值多少錢啊?這可是個賺錢的好機會!官府一定出了血本吧?”
“嗨!沒見著穿官服的呀,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們。”
“怎麼聽起來像是招搖撞騙的?”西涼昊輕蔑一笑。
“他們能騙什麼?”張伯說,“不過,咱也沒那命去賺這個錢,除非那西涼國的攝政王能掉進東海里頭去。”
“你啊,”張嬸撇嘴道,“命裡沒有財!”
葛黎眉梢微微一顫,與西涼昊面面相覷。
“哦,張伯,”西涼昊道,“我想向您打聽東海上的一個島。”
“東海上的事,我清楚得很,你說吧!”
“聖靈島。我自西涼往南遼經商往來,有過耳聞。不知您是否聽說過?”
“聖靈島啊?哎呀,那可是個神仙島呀!那島上的聖靈果若是吃上一口,那就是長生不老呀!”
“您聽說過?您去過那裡嗎?”
“我聽我爺爺說過。”張伯嘿嘿地笑道,“我自己倒是沒有去過。若是摘了聖靈果回來賣一賣,那……”
“你想得美喲!你命裡沒有財!”張嬸唾棄道,“老老實實打漁吧!”
“你這老婆子!哼!”張伯倔強地側過臉去。
葛黎微微一笑道:“張伯、張嬸都是好心腸的人,好人會有好報的。說不定,有一天,你們會發財呢!”
“我老婆子說我哩。命裡沒有,”張伯憨憨地笑道,“可不敢強求。”
“張伯,您知不知道聖靈島的具體位置?”西涼昊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怎麼?你要摘了那果子來賣?”
西涼昊點點頭,抱胸笑道:“我是商人,凡是賺錢的買賣,我都有興趣。將來賺了錢,咱們兩家對半分,不知張伯意下如何?”
“那可好哩!不過……”張伯微微蹙眉,端詳著西涼昊,“不是我看不起你,我是擔心你啊!一來,你根本到不了那個地方。二來,你知道嘛,那島上有蠻族,一身黑毛,兇殘著嘞!”
“一身黑毛?是蠻族!”西涼昊眼前頓時一亮。
“可不怎麼的!我爺爺的爺爺就是死在那裡的,讓蠻族給吃了!”
“這……您如何知道您爺爺的爺爺被蠻族吃了?”
“聽我爺爺說的唄!”
西涼昊思索一陣道:“張伯,我獨個自然是上不了那聖靈島的,但是我可以找一羣人去尋聖靈果呀
!”
“唔!你有這能耐自然好。來,我告訴你吧!”張伯把西涼昊單獨叫了出去。
屋子裡,葛黎和張嬸兩個人相視一笑。
張嬸說:“我這老頭子人挺好的,就是好吹個牛皮。他哪裡知道聖靈島、聖靈果?都是瞎說的。”
“此事還得靠機緣。”葛黎淡淡言道,心裡卻困惑不已。西涼昊不是說他們逃離的就是聖靈島麼,不是說他吃的就是聖靈果麼,不是說他已經恢復了麼?那他現在追著張伯東問西問些什麼呢?
過了很久,西涼昊才又進了屋。
葛黎向他招了招手,喚他至近前,低聲道:“你是不是騙我了?”
他眸中誠意滿滿,歉意連連,“那時,我別無選擇,只想逗你開心,給你一點希望。”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恢復?”
他點點頭,“不過……”他湊到她耳根,悄聲道,“我可能真的吃了聖靈果。方纔張伯的描述,同江師伯給我的地圖幾乎是一致的。”
葛黎瞪大了雙眸,不可思道:“竟然歪打正著了?”
她寬慰地笑了笑,“如此也是可喜可賀,不枉這一番劫難。”
“只是,苦了你。”
“別再說這些了,只要你能漸漸復原,其他的……都是無所謂的事。”她甘之如飴的神情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西涼昊望著葛黎深陷的眼窩和瘦削的身形,心中痠痛不已。總在那冰冷的海水裡泡著,不知會否落下什麼病根。這一切的隱憂,他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敢說,卻時常自責。
此時,外面有了談話的聲響,聽起來似乎是張伯的兒子。
人多嘴雜,這不好。西涼昊立時皺了皺眉,眸底浮現警惕之色。
“爹,聽說您又救了人回來?這回又是誰啊,有沒有油水撈?”
“你這小子,哪來的油水儘讓你撈了去?”
單是這簡單的連句話,就讓西涼昊起了離開之念。他輕輕地環抱住葛黎,二人在屋子裡靜靜地聽著父子二人接下來的談話。
“我祖業不濟,六親無靠,怎麼就不能讓我撈一點油水了?”
“你個沒出息的玩意兒!”
“您有出息,至今還是窮得叮噹響。”
“我打了一輩子的漁,把你跟你哥養活大了,娶上媳婦,這就是我的出息!你小子今天來找茬兒,老實說,是不是又去賭了?”
“不賭……不賭,我老婆孩子吃什麼?”
“我打你個沒出息的兔崽子!你瞅瞅你哥多有出息,你再看看你個混蛋玩意兒!我打死你,打死你!”
“你打啊!打不死我,你就得養著我!”
門外乒乓亂響,還有張嬸勸架的聲音,後來勸架的聲音更嘈雜了,聽起來有許多的人。
西涼昊將窗戶推開一道細小的縫,望著院子裡的動靜。只見,張伯同兒子正揪扯著,勸架的足有七八個,大概是鄰居。很快,父子二人被強行拉開。西涼昊窗子閉緊,回身只見她擔憂的目光。
“此地不宜久留。”她低聲道。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張伯的兒子又在說話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該給我點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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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莫說老子沒錢,有錢也不給你去賭!”張伯叫罵道。
“沒錢問他們要!你救人是白救的嗎?”
“張伯!”西涼昊在窗子裡開口道,“麻煩您進來。”
張伯一臉怒氣地走了進來,臉上、手臂上還有跟兒子打架落下的紅印,髮髻鬆散,簡直狼狽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