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妃聞言面色一凜,子嗣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兩年前她也曾有孕,只是那孩子在她肚子裡待不過五個月就流了,直到現在,她還在懷疑是瑩妃這賤人下的手腳,無奈沒有證據。“多謝妹妹的好意,妹妹還真是爲皇家血脈著想。不過,花既然能開,總會結果,總比那些長年累月沒有音訊,開不了果的強。妹妹,你說是不是。”
兩人在一起,面上和睦,嘴上卻脣槍舌劍。
葛黎嘆了口氣,後宮中的勾心鬥角無處不在,當初入宮選秀,正遇上太皇太后的事而暫停,現如今她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捱到出宮的年紀。
“黎兒”紀姑姑的話打斷了葛黎的思緒,“你扶著主子先進去,我先回去下。”
“是,”葛黎答應了,扶著景妃走進賀靖宮。
宮妃們一一上前,與瑩妃,景妃行禮問安。景妃見人已來得差不多了,便命令衆人各自按著品階入座。
景妃坐在左首的桌邊,只聽得殿外響起了太監的通傳聲:“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景妃連忙起身,跟著衆人一起行禮:“皇上吉祥,太后娘娘吉祥。”
“都起來吧,”葛黎偷眼打量著上首的西涼昊。
他身穿一件明黃色浣花錦直裰,腰間綁著一根石青色蟒紋玉帶,有著一雙猶如古潭般的桃花眼。
突然西涼昊犀利的眼神,對上了葛黎的目光,葛黎這才明白自己失態了,忙低下頭, 聽到瑩妃道:“這次新選上來的秀女,皇上還沒見過呢。”
景妃笑道:“這次共有十五位秀女入選,如今正在鹹春宮裡學規矩。”
“嗯,跟著景妃的人學規矩,哀家放心,”
瑩妃握著扇柄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憑什麼風頭全被景妃那賤人搶去了,不就仗著太后也姓齊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後道“皇上,這次的秀女都很出衆呢。”
西涼昊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座前的妃嬪,以及遠處的葛黎“不錯。”
當樹上的葉子開始凋落時,恩漳帝西涼昊攜同后妃,前往郊外臨水的行宮進行秋季狩獵。
一路顛簸地往行宮方向進發,葛黎一轉身,看到易真瑤雀躍的趴在車窗上,笑得燦爛。
“黎兒姐姐,你看,好漂亮!”易真瑤興奮的叫道。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紀姑姑假怒道,可是語氣裡還是放著一絲的興奮。
葛黎笑道,“快進來歇會吧,都高興一上午了,也不累的。”
“難能出宮見到這一番美景”易真瑤激動道。“怎麼會累呢,恨不得將這些美景全收眼裡呢。”
紀姑姑抱怨道:“再這樣顛簸下去,就快受不了了。”
馬車顛簸了一天,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葛黎來到景妃住所於翠園的西廂。見易真瑤躺在牀上,笑而不語。
“黎兒姐姐,皇上長什麼樣啊?”
正要進屋的安曉和蜜兒聽到了易真瑤的話,興奮的一人一語說開了:“皇上啊,是宮裡最好看的人。”
“皇上長的好看是好看,可是看上去有些易怒,感覺害怕;不如賢王爺西涼天堯。雖然王爺不及皇上可是甚是英俊呢,而且待人親和。”
“休得胡說,”葛黎忙走過去制止她們,“禍從嘴出,怎的這般不懂規矩,亂嚼舌根。”
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葛黎搖了搖頭,轉身收拾起還未整理的衣物,安曉道,“黎兒姐姐,回去了就要選秀了嗎。”
“是啊。”葛黎目光穿梭“那姐姐是不是也要一起?”
葛黎遲疑未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次選秀,現在只盼著能落選在宮裡捱到放出宮。
“黎兒,姑姑叫你呢。”
葛黎進內去,只見景妃穿著冰藍色掐牙散花雨花錦交領對襟夾衫坐在西涼昊的右手邊,葛黎捧起盤中的碗盅放在桌上便退後一步站在景妃身後。
景妃打開蓋子“皇上,這是嬪妾特意命小廚房做的冰糖燉燕窩,清熱益氣。”
“有勞愛妃了”西涼昊的的嗓音沙啞,應該是病了,葛黎偷偷打量他,俊美的面龐,雍容華貴。今日的西涼昊穿一身藍色玉錦長衫,腰間綁著一根赭色龍紋絲帶,臉色竟比景妃還白。
他擡起頭,碰上葛黎的視線,葛黎急忙低下頭。西涼昊的目光在葛黎身上轉了一圈,葛黎頭低得更低了。
紀姑姑走了進來,葛黎對紀姑姑示意撤退,紀姑姑準了後,悄悄退了出去。
走出屋內,葛黎如釋重負般,站在西涼昊身邊,總會不由得的緊張,估計這就是龍威了吧。
七月初七,乞巧節。葛黎走進屋內,便看到大家齊聚在一起,手裡都拿著一個盒子,臉上皆是笑瞇瞇的模樣。
葛黎不由覺得好笑,搖了搖頭跟著衆人來到庭院上。
庭院上早已擺上一張紅木三彎腿荷花藕節八仙桌,桌子上面擺滿了茶、酒、水果、桂圓、紅棗、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幾朵鮮花,束著紅紙,插在瓶子裡,花前放著一個小香爐。
葛黎將做好的巧果擺上去,秀女們早已齋戒一天,沐浴停當,此時衆人排列在一起對著案前和星空跪拜織女。
禮畢後,衆人相視一笑,易真瑤最先打開手中的匣子,只見裡面裝著一隻通
體黑色的蜘蛛,衆人紛紛打開盒子,盒子裡的蜘蛛大小不一、肥瘦不計,打開後大家左顧右盼,“真瑤的蜘蛛蛛網結得好密,今年的巧姐我看就是真瑤了。”蜜兒探了探頭仔細查看全部盒子裡蛛網的情況後說道。
“哪有,黎兒姐姐的盒子還沒開封呢。”易真瑤低下頭,臉上無端騰起紅雲,她忙轉移話題大道:“黎兒姐姐,我就知道你沒抓蜘蛛,所以幫你抓了一隻,你快看看。”說罷,將另一個盒子遞給了葛黎。
葛黎無奈的輕笑了一聲後接過,打開的時候衆人好奇的湊過來看盒裡的情況。
“這黎兒姐姐的蛛網稀密,與真瑤的蛛網比不分上下,這今年的巧姐是誰啊?”
“這蜘蛛是真瑤幫忙抓的,她抓到的兩隻蜘蛛都能結出稀密的網,今年的巧姐自然是她。”衆人一笑,是這個道理。
選出巧姐後,大家一起圍坐在桌前,一邊吃著花生、瓜子、巧果等祭品,一面朝著天空,默唸自己的心事。
“巧姐的願望是什麼啊,讓我猜猜,可是雀屏中選、得封宮妃啊。”安曉湊近易真瑤,打趣笑道。
“哎呀,安曉姐姐,你敢打趣我,我、我不理你了。”易真瑤臉上布上了紅霞,伸手要去打安曉。
“哎,你們別鬧了,再不吃巧果就要被蜜兒她們吃光了。”
“好啊,原來你們不勸架是在這裡吃巧果啊,留點給我啊,這是黎兒姐姐給我做的。”易真瑤急忙上去加入搶巧果的行列。
葛黎好笑的看著這一幕,看著從各地來的各色閨秀在這一天紛紛變成一個閨閣的少女,也會期望嫁個好郎君,只是成了這後宮的一名秀女,她們唯一的盼望就是能入了那年輕帝王的眼,能夠雀屏中選,盛眷優渥。
葛黎擡起頭,心裡暗暗想道:“織女若是有靈,我唯一的願望便是熬過三年宮女後出宮從此天涯海角任君逍遙。”
天高雲淡,氣候怡人,陽光照著葉子的影子印在草地上,不時有清風拂過,好美的一天。
易真瑤催促葛黎道:“黎兒姐姐,走快點。”
“你們慢點,累死了。”後面的安曉邊抱怨著邊喘氣。
易真瑤拉著葛黎和蜜兒鑽到圍場前,“黎兒姐姐,皇上在哪啊?”
“那兒嘍”蜜兒指了指騎著一匹棕色馬匹的西涼昊。身穿一件織錦緞袍子,腰間綁著一根佛頭青龍紋寬腰帶,有著一雙深邃犀利虎目。
葛黎的目光被另一人吸引,他一身身穿一件青色雨絲錦長衫,腰間綁著一根蒼藍連勾雷紋金帶,一頭長若流水的髮絲,有著一雙惺忪的朗目,騎著棗紅馬緊隨西涼昊身後。
“黎兒姐姐,賢王爺也在,”蜜兒指著西涼昊身後的人道。
“王爺雖好,卻始終不及皇上,”易真瑤看著西涼昊,在葛黎耳邊道,“黎兒姐姐,我貌似喜歡皇上了。”
葛黎一驚,她竟就對西涼昊一見鍾情了?!
“反正就快要選秀了,只要中選就能侍君左右了。”葛黎看著西涼昊說道
“嗯,我一定要選上,黎兒姐姐要幫我。”易真瑤緊緊抓住了葛黎的手。
蓮花池上荷花爭相競放,大朵大朵水花綻放開來,倒映出月亮的白。
葛黎站起對著易真瑤和安曉說道:“你們兩個在這,我去附近走走,一會兒就回來。”易真瑤點了點頭,葛黎便轉身往東走去。
不知不覺來到了錦繡閣外,葛黎低頭走著,聽到有人在吟詩。
“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
葛黎聞聲立即脫口而出“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是誰?”牆內的聲音一驚,道。
葛黎一驚,這錦繡閣是西涼昊的住所,也就是說······她怎麼就不注意的出聲了,葛黎急忙走出竹林,易真瑤還在跟安曉說話,疑惑地看著一臉焦急的她“我們快走吧,太晚了。”
易真瑤不解道“黎兒姐姐,你怎麼了?”
葛黎不說話,急急往於翠園方向走。
剛進門,易真瑤就一把將葛黎拉進房間,問道“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剛見到了一條蛇,被嚇到了。”
易真瑤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沒事啊。”
葛黎恩了一聲,笑了下。
夜,靜謐無比,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
葛黎披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擡頭看著圓月。
團圓夜,她卻只能在這裡,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每逢佳節倍思親。
“黎兒姐姐,在想念家人麼?”易真瑤睡眼惺忪,坐在葛黎的身邊。
“是啊,中秋將至,卻不能與家人團聚。”雖然與父母隔了一道長長的時空,但是不知道看的月亮是否一樣。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記得中秋的時候孃親會做蜜汁棗仁糕給我吃,可惜現在吃不到了。黎兒姐姐,我也好想爹孃。”
“我們要好好的活著,爹孃纔不會有憂慮。”
葛黎又說道“趕緊去睡覺吧,明天還要選秀呢,要養好精神才行啊”
“我要黎兒姐姐陪著,”易真瑤拉住葛黎的手。
“好了,睡吧,我陪你”葛黎在她身邊躺下。
“黎兒姐姐,你說我能中選嗎?”
易真瑤天真的看著葛黎
葛黎鼓動地微微一笑道:“真瑤長的這麼天真可愛,姿顏俏麗,皇上看到一定會喜歡的。”
易真瑤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葛黎注視著她,嬌嫩的鵝蛋臉,白嫩的尖下巴。她低頭看了看已經睡著了的真瑤,但願她能雀屏中選,得償所願。
葛黎進到西廂,發現這裡簡直炸開了鍋。
“葛黎,快幫我看看這衣服的顏色怎麼樣?”
“安曉,你又戴我的耳環,快還給我!”
“黎兒姐姐,我戴這根釵漂亮嗎?”
“快點,快點,一會紀姑姑就來催了。”
葛黎幫著真瑤、蜜兒她們忙碌著,選秀在酉時開始,各秀女都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
“黎兒姐姐,你還不快些準備?”真瑤拿著衣服湊近道。
“有什麼可準備的,不過早晨醒來頭昏沉沉的,應該不礙事?”葛黎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晰,終於,頭一暈,癱倒在地上
“黎兒姐姐······你醒了,太醫說你著了風寒,恐怕不能參加選秀了······” 易真瑤爲葛黎感到可惜,衆秀女卻心裡暗地高興,少了個競爭對手就多一份入選的可能。
“沒關係,你們快去吧,別耽擱了吉時,我再睡會”葛黎安慰著真瑤,安曉她們
嶗晴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宮殿。西涼昊出神著,滿腦子都是那天那句的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皇上?”西涼昊回過神,看見景妃正看著他。
“愛妃何事?”西涼昊笑道。
“皇上似乎心不在焉呢。”景妃復又說道:“怕是歌舞沒興致,不如開始選秀吧。”
西涼昊點了點頭,“準了。”
景妃向太監示意了下,“傳秀女。”
秀女們整齊的走進了大殿。
有太監傳道:“刑部侍郎易廣明之女易真瑤,年十四。”
“臣女易真瑤參見皇上太后,願皇上萬歲萬福,太后娘娘千歲吉祥。”易真瑤蓮步輕移走上前跪下,面色滾燙,想來已是紅若流霞,她低著頭只能看見西涼昊石青實地金線織就的龍遨九天朝服。
太后看著易真瑤,“可曾讀過什麼書?”
易真瑤微低下頭,恭順道“臣女不才,只讀過女訓,女誡二書。”
“這兩本書都是考驗女子德行的,不錯。”
太后點了點頭,西涼昊吩咐一旁的內監“記下她名字留用”。
“易真瑤,留牌子,賜玉籤。”
“臣女謝皇上,謝太后娘娘,願皇上萬歲萬福,太后娘娘千歲金安。”易真瑤謝了恩。便退出殿內。
四組秀女全部選完,太后端起茶杯,品了口茶,環顧殿內,說道:“皇上登基也有三年了,國不可一日無主,皇后乃國母,如今後位空虛,沒人掌管後宮事務,實是不妥”
“謝太后關心,只是冊封皇后乃國家大事,容朕再思慮些時日也不遲。”聞言,太后黑了臉,他已經是無數次迴避冊封皇后之事。
齊太后緊盯著西涼昊,見他神情毫不動搖,復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哀家累了,先回宮了,皇帝看著辦吧。”這意思已經擺明了,既然如此,我也便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西涼昊目送太后走出大殿,轉頭看向站著中選的兩名秀女,以及易真瑤的身上。
那日,在錦繡閣外,他問過守衛,知道她在那日在附近,不知她是否就是那個女子。
“皇上,那剩餘的秀女就分入各宮當差了。”景妃上前道。
西涼昊笑道,“嗯,愛妃辛苦了。”
恩漳三年,八月十五,恩漳帝選秀盛典,冊封后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刑部侍郎易廣明之女易真瑤爲貴人,賜居傾秀宮主殿碧雲閣,封戶部司書安江之女安曉爲常在,賜居傾秀宮偏殿露雲閣,封路府通判常皓之女常柳煙爲答應,賜居福澤宮偏殿雨韻閣,欽此。
其餘的秀女,命運就各不相同了。有的被賜給皇室宗親做妾,有的則成爲了宮女。
兩個月後,立冬的寒風呼嘯而過。
“黎兒”蜜兒看到葛黎的身影,喊道。
“你也被差遣出來了?”葛黎道。
“盡是些粗重的活,都快累死了。”蜜兒抱怨道。
葛黎問道 “你在瑩妃娘娘那裡受了很多苦麼?”
“哪有你在景妃娘娘那那麼輕鬆啊,你真好命,得到景妃器重,。”
葛黎只笑不語。
蜜兒對著葛黎抱怨道,“最可惡的是真瑤她們,都過那麼久,也沒見她們來看過我們,你白對她們好了。”
“蜜兒!”葛黎喝道,謹慎地環顧四周, “易貴人和安常在現在是主子了,主子的事, 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隨便議論,會引來殺頭大禍的!”
蜜兒嘆了口氣,“我明白,以後咱們跟她們可是天差地別了。
葛黎望著遠處聳立的高牆,淡然的笑了。
剛踏進宮門,便看到紀姑姑在廊上來回踱步徘徊不定。
看到葛黎進來,她迎了上來,拉著葛黎往館書閣去。
“黎兒,娘娘正在氣頭上,還是別進去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