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47.青出於藍

衣坊大會十餘日後, 三家試點衣坊相繼有好消息傳來。原來最初施行諍言直諫之策時,客人上門後,一聽逆耳之言, 果然面色不忿, 拂袖而去, 直鬧得那三家衣坊門可羅雀。但數日之後, 這些曾被氣跑的客人反而又重新登門, 大誇特誇谷家堡衣坊真心爲客人著想,不像其他店家,只會曲意逢迎, 一心貪財獲利。

這些客人經歷了從懷疑到改觀的過程,穿上衣坊精心推薦的衣款之後, 果然心情舒暢、有口皆碑, 是以這三家衣坊便又突然間從谷底衝上頂峰, 人客不絕,好評如潮, 入賬數倍攀升,轉眼就將虧損追平。

谷秀一見試點成功,便稟明霜來,即日在其餘各店推行此術——谷家堡衣坊沉寂多年以後,從此再度聲振。

修武卻不大關心這些消息, 他這幾日正在衣坊後堂的成衣間裡, 幫著幾個老裁縫裁裁剪剪。

一位老者一邊縫紉, 一邊搖頭笑道:“唉呀, 我說修管事, 這裁縫嘛,我們可是做了整整一輩子, 但那什麼‘設計大師‘嘛,還真是一天也沒做過啊,哈哈!”

旁邊一位老者瞪眼啐道:“嗐,人家修管事那是擡舉咱們,你這老傢伙還真好意思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這些設計圖,那可都是人家修管事一張張畫出來的,我們不過是指手畫腳,動了幾下嘴皮子罷了!”

另一位老者勸和道:“呵呵,要我說,若不是早就知道修管事是咱們谷家堡的堂堂管事,我還真以爲他天生就是幹咱們裁縫這一行的!——你們看看,這兩樣顏色,那可真是,配得絕了!”

他抖抖手中的一件成衣,原來是一身女裝,上衣下裳,樣式卻比尋常裝束稍作改良,上衣有意做得短小,襯得那裙襬更加蓬鬆,而那紫紅和靛藍的色彩組合,絕對是濃烈奪目,極大膽,卻又極協調。

三人看得嘖嘖稱奇,修武也起身笑道:“幾位老師傅,看來我這次真是找對人了,你們的手藝出神入化,確實做出了我想要的效果。”把三人樂得合不攏嘴。

轉眼便滿了二十日之期,修武等人日夜趕工,果真做出了四十件成衣,分作秋花、秋果、秋水、秋月四個系列,每個系列各含十套衣物,卻又自成系統、獨具一格,各系列共同的特點乃是不帶一絲刺繡,僅以新穎的配色和得體的剪裁取勝,令人耳目全新,印象極爲深刻。霜來和谷秀等人看過之後,哪裡還有別的話說,只把修武再度驚作天人。

修武便又趁熱打鐵,鼓吹說,最好能舉辦一個盛大的“庚辰年穀家堡秋裝發佈會”,請四十位美人款款而行,將這四十件成衣當場演繹出來,才能取得廣而告之之效。

這辦法好則好矣,但一時要上哪找這麼多身段標緻的美人呢?還都是能夠落落大方地穿著新衣拋頭露面的?

衆人微一琢磨,不約而同想到了如今豔名廣播的紅豆館花魁阮香君。雙方之前已經有過合作,不知此番能否再度聯手?

霜來尋思,只要能說服香君答應下來,甚至可以將這些樣衣贈予她作爲謝禮。這些衣裳如此新鮮華美,香君既是愛美女子,便不可能不會動心。——思慮再三,她終於決定鼓起勇氣一試,隔日便帶了修武和谷秀二人,前往紅豆館約見香君。

香君倒也大方接見了他們,而且一見到那些別緻華服,果真也愛不釋手,但終究還是蹙眉推辭說,她這幾日正在忙於製作新曲,暫時騰不出時間。

霜來等人求懇不成,只得拿了樣衣悻悻而出,只有修武不甘心道:“香君姑娘,我知道你在苦苦找尋新曲的靈感,說不定靈感今夜便會不期而至……總之,您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還請派人知會一聲!”

回去的路上,霜來略有些鬱鬱寡歡。谷秀獻計道:“大小姐,我們便從堡中的姑娘中甑選若干,略加□□,不也是可以的麼?上次七夕馬會,她們不也做得很好麼?”

霜來凝眉道:“也罷,若是請不動天下花魁,便也只得如此了。”

修武卻兀自信心勃勃道:“還是再等等吧,說不定香君姑娘剛纔已經被我們說動了,我不認爲我們應該這麼快就放棄。”霜來和谷秀只當他說笑,卻也不去理他。

是夜星河璀璨,阮香君憑欄而立,不覺更深露重。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溫雅的男聲:“別後悠悠,香君姑娘風采更勝,在下不勝仰慕之至。深夜叨擾,還乞見諒。”

香君轉身笑道:“越公子如約而來,香君歡迎還來不及,何來打攪之理?”說罷輕施一禮,客客氣氣請他入座。

修武一如初次面見香君時那般衣著華貴,但卻沒戴面具,只因打過兩三次交道之後,香君分明已經認出他便是那個神秘的“越浮雲”,於是乾脆坦然相見。此時燭光之下,他竟比白日裡更爲儀態朗朗,瀟灑睥睨,更顯得劍眉星目,俊雅非常。

二人一如上次一般隔幾而坐,相對而笑。

香君舉杯敬道:“香君天性好奇,現有一事不明,還請越公子不吝賜教。——越公子有人龍之姿,爲何卻要假修武之名,屈身於谷家堡,在老弱婦孺身邊,做一個小小的管事?”

修武舉杯一飲而盡,哈哈笑道:“姑娘可能有所誤會,我便是我,既可以是修武,也可以是越浮雲,雖然只是區區一介管事,卻也俯仰無愧於天地,日日自得其樂。倒是姑娘你,可不要找不到真正的自己纔好。”

香君一愣,繼而巧笑道:“看來香君言語庸俗,應當自罰一杯!”說罷果然掩袖喝了一杯。

修武讚道:“好,姑娘果然痛快!正所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佳人明明如月,越某也當浮一大白!”說罷連連痛飲幾杯。

香君見他頻頻舉杯,瞬間已有幾分酒意,便也笑道:“越公子竟是貪杯來了。”

修武搖頭笑道:“非也非也,越某此來,其實是帶來了一個悽美婉轉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恰與姑娘同姓,姑娘可想聽聽麼?”

香君呆了一呆,輕嘆道:“好,越公子請講。”

修武於是娓娓道來,說是曾經有一位絕代優伶,她身世悽苦,六歲喪父,十六歲時認識了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並且爲了他而一腳踏入名利場中。只因她長得清麗嫵媚,又極有天賦、肯下苦工,數年內便取得巨大成功,受到萬人追捧。後來年歲漸長,她認識了一位富商,一開始兩人情篤意濃,沒幾年對方卻將她拋棄,另結新歡。

這時,又有一位知她、懂她、憐她的男子來到她的生命中。正當她猶豫著是否要接受此子的情意時,之前的那兩位男子卻爲了各自的名譽,相繼出賣了她……她一向清高自許,在流言纏身、萬念俱灰之際,竟然毅然絕然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時年僅僅二十五歲。後人感慨她一生命運多舛,便將她的故事寫成了一支曲子,取名《葬心》……

說罷,修武以手擊桌,將那支曲子低低唱來: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悽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

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怎受的住,這頭猜那邊怪。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千不該萬不該,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他日春燕歸來,身何在……”

香君聽完故事,又聽了半截曲子,早已止不住怔怔落下淚來。她並未聽聞歷史上有過這樣的阮姓名伶,而眼前的越浮雲卻又說得煞有其事,在她聽來,竟然句句驚心動魄,像是給自己下的讖語。她不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其實什麼都知道?那樣的話,他也太可怕了……

然而修武並不理會她的眼淚,只是徑自取了紙張筆墨,走筆如龍,將那曲譜和詞章一一錄下,溫柔地交到她手中,然後便從她的香閨裡悄然消失了。

香君伏在座中,一時淚落如雨,她忽然有一種瞭然的悲哀——這,也許是一支應該用生命去傳唱的曲子。

次日,霜來便接到阮香君傳信,說紅豆館答應幫助谷家堡衣坊發佈秋季新裝,時間就定在月末之日。

霜來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有了轉機,只因時日甚緊,倒也無暇訝異,急命衆人分頭去定場地、找樂工、發請柬、排日程,忙得連喝水用飯的工夫也沒有。還好已經有了前次準備七夕馬會的經驗,衆人做起事來都很得力。

只有修武是個異數,成天揹著手,笑瞇瞇地東看看西看看,卻是啥也不做,一有人叫他幫忙,他就嗷嗷叫痛,衆人只道他傷口未老,倒也不敢相強。霜來卻猜他是故意躲懶,便也憋了一口氣,只想憑著自己的能力,一定做到萬無一失,堅決不讓他小看。

沒想到修武卻又踱到她身邊,有意無意道:“霜來小姐,做得不錯!不過我若是你,就不會只想著區區一個發佈會,而是要考慮,萬一發佈會之後,各家衣坊客滿爲患怎麼辦。”霜來被他氣得不輕,但也還是聽了進去,把谷秀叫到一邊,商量著要對九月份的各項事宜提前部署。

到了發佈會那天,東州城隍廟前果然人山人海,盛況空前,比起年節時的廟會場景卻也不遑多讓。舞樂聲中,紅豆館的一位位佳麗盛裝而出,在場中嫋嫋地走了一圈,人美衣美,景美情美,不止令聞風而來的男子們伸長了脖子,也使在場的女子們挪不開眼睛。

如此,四十位佳麗一一走場下來,衆人可算是過足了眼癮,人人都拍掌拍得手腫,更有幾個興致高昂的,怕是將嗓子都叫喚得啞了。

是日之後,谷家堡衣坊之名扶搖直上。東州城裡的女子們,無論是名門淑女還是小家碧玉,無不以穿著谷家堡庚辰年新款秋裝爲榮——就如發佈會上所說,以秋花之絢爛、秋果之鮮亮、秋水之靜柔、秋月之高潔,總有一款適合你的!

而那些還穿著老氣橫秋的宮廷款式的貴婦們,簡直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漸漸地,就連那些流連官妓館裡的名士們也都知道了,你若是捧了白花花的銀子上門,姑娘們不一定願意見你,但若是你手持辛辛苦苦熬夜排來的谷家堡衣坊訂裝票,就算你身無分文,也有姑娘搶上來伺候你……

谷家堡各衣坊突然遭遇搶購風潮,自是十分意外,好在谷秀等人事前有所準備,倒也忙而不亂。

又因修武等人所出的設計,原本就是針對衣坊現存的布料質地及顏色,一旦受到客人追捧,庫存果然迅速消化。數位掌櫃一見資金火速回籠之勢,便連呼要趁勢多多補貨。但修武和谷秀卻一致認爲此波潮流的巔峰期即將過去,不可被一時的勝利衝昏頭腦,導致盲目擴張,只宜進行少量的追加;而且一走完這波趨勢,便要潛心打牢基礎,精心打造下一波潮流。

霜來對此深以爲然,便決定將“谷家堡衣坊新款研發小組”擴大一倍,又命谷秀四處招賢,打聽合意的裁縫和夥計等人,細細甄別之後,招攬入堡。

修武見霜來現學現用,穩打穩紮,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倒也樂得清閒,放手讓她自行發揮。他自己則日日打扮得神清氣爽,在城中東遊西逛,或是與街頭小販閒聊一頓,或是在茶館酒肆小坐片刻,時不時又去東昇酒家打打牙祭,出出主意,把陳東昇和宋楊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只差把他當個活佛供著。

這日,只因三個月的合作期轉瞬便到,陳東昇一心想與修武繼續合夥,便請了他去後堂裡商量。

修武一邊數著第三個月賺到的八百兩銀票,一邊笑著提條件說,希望陳東昇和他各自拿出兩千兩銀子來,盤下一間更大的酒家,進行最高標準的裝潢和配置,悉心經營,做成“東州第一酒家”乃至“齊國第一酒家”,盈利仍是五五分成。如果陳東昇無此雄心,那麼雙方的合作便到此終結,只當小賺一把、小富即安罷了。

——兩千兩銀子可真不是個小數目,但平生最大的誘惑就在眼前,陳東昇思量了片刻,終於還是一咬牙答應了,將東昇酒家暫時託付給宋楊打理,他則親自陪著修武,一心謀劃新店開業之事。

6.傾囊相授73.夫妻反目26.城北遇故70.宗主之隱16.有意無意50.香君九曲75.星月護法17.寒夜寂寂72.紅顏相別7.貪功走火49.酒家一客1.前塵一夢39.其言也善17.寒夜寂寂41.孜孜求寶10.少年心事47.青出於藍58.驚見故人40.其行也謹54.都付癡心11.世家之子49.酒家一客18.春日融融4.初窺武道53.斯人如狐2.智渡難關11.世家之子10.少年心事70.宗主之隱1.前塵一夢39.其言也善74.父子成仇19.知己情愁56.男兒手腕5.師徒破冰4.初窺武道23.身麻心鎖3.疑點重重10.少年心事29.新人出差58.驚見故人10.少年心事40.其行也謹10.少年心事60.情理之爭56.男兒手腕69.啞娘之異66.穿越之謎2.智渡難關62.靈前剖心24.淚落人別13.有美如梅26.城北遇故33.楚楚動人12.神醫之女30.修羅拔劍64.浪子無家33.楚楚動人71.母子相認48.故且作新35.以柔化剛50.香君九曲38.儷影隨行59.自投羅網21.蹴鞠之狠60.情理之爭14.青蔥歲月11.世家之子56.男兒手腕71.母子相認27.心有所屬52.神秘老爺13.有美如梅17.寒夜寂寂11.世家之子10.少年心事4.初窺武道12.神醫之女1.前塵一夢50.香君九曲57.夜探監牢62.靈前剖心3.疑點重重17.寒夜寂寂5.師徒破冰20.情敵暗涌44.水落石出35.以柔化剛30.修羅拔劍52.神秘老爺68.故人之見10.少年心事67.蘭溪之禍33.楚楚動人28.掌上明珠22.斷脈之痛27.心有所屬
6.傾囊相授73.夫妻反目26.城北遇故70.宗主之隱16.有意無意50.香君九曲75.星月護法17.寒夜寂寂72.紅顏相別7.貪功走火49.酒家一客1.前塵一夢39.其言也善17.寒夜寂寂41.孜孜求寶10.少年心事47.青出於藍58.驚見故人40.其行也謹54.都付癡心11.世家之子49.酒家一客18.春日融融4.初窺武道53.斯人如狐2.智渡難關11.世家之子10.少年心事70.宗主之隱1.前塵一夢39.其言也善74.父子成仇19.知己情愁56.男兒手腕5.師徒破冰4.初窺武道23.身麻心鎖3.疑點重重10.少年心事29.新人出差58.驚見故人10.少年心事40.其行也謹10.少年心事60.情理之爭56.男兒手腕69.啞娘之異66.穿越之謎2.智渡難關62.靈前剖心24.淚落人別13.有美如梅26.城北遇故33.楚楚動人12.神醫之女30.修羅拔劍64.浪子無家33.楚楚動人71.母子相認48.故且作新35.以柔化剛50.香君九曲38.儷影隨行59.自投羅網21.蹴鞠之狠60.情理之爭14.青蔥歲月11.世家之子56.男兒手腕71.母子相認27.心有所屬52.神秘老爺13.有美如梅17.寒夜寂寂11.世家之子10.少年心事4.初窺武道12.神醫之女1.前塵一夢50.香君九曲57.夜探監牢62.靈前剖心3.疑點重重17.寒夜寂寂5.師徒破冰20.情敵暗涌44.水落石出35.以柔化剛30.修羅拔劍52.神秘老爺68.故人之見10.少年心事67.蘭溪之禍33.楚楚動人28.掌上明珠22.斷脈之痛27.心有所屬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文成县| 商洛市| 徐闻县| 博白县| 内丘县| 广灵县| 庐江县| 兖州市| 确山县| 通许县| 都江堰市| 静宁县| 沾益县| 江达县| 尖扎县| 钟祥市| 铜鼓县| 佛冈县| 义马市| 乐至县| 望都县| 平昌县| 潼关县| 徐水县| 濮阳县| 南涧| 吴堡县| 施秉县| 微山县| 凌海市| 五寨县| 贡嘎县| 榆林市| 九江市| 岐山县| 荥阳市| 石首市| 陆川县| 保德县| 馆陶县| 湖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