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要“順其自然”的生活?噢,高尚的斯多葛派們,只會
睜眼說瞎話!把自己想象成爲自然一樣的存在物,毫無節(jié)制的奢華、無限的冷漠、沒有意圖、沒有正義與憐憫,可怕而荒涼,並且漂泊無著,想象自己是一股冷漠的力量——你們?nèi)绾文苋淌苓@種冷漠的生活呢?——人們的生活不正是爲了區(qū)別自然而存在的嗎?難道生活不就是評價、選擇所愛,不仗義,受限制,力圖區(qū)別於自然的願望嗎?即使你們真的“順應自然而生活”,你們又怎能生活得與其不同?你們爲何要按照自己所認可和不得不認可的事物造出一種原則呢?實際上,你們並非如此:你們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擡出你們自以爲從自然中獲得的規(guī)則,乾的卻是相反的勾當——真是傑出的演員與自欺者!你們傲慢地將你們的道德與意圖強加於自然本身,並將道德理想自定義爲“順應斯多葛的自然”,要求一切生命即按照你們的形象來塑造,以此象徵某種斯多葛主義的永恆光輝與高唱讚歌!將自身束縛於對真理的熱愛之中,如此長久而執(zhí)著、如此死板而呆滯地以斯多葛式的眼光看待自然,以至於無法再容下另一種視角——甚至於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傲慢的驅(qū)使下,使你們保持極端的希望,因爲你們自身就沉迷於這種自虐之中——斯多葛主義即是如此,同時也使自然充滿暴虐的色彩——難道斯多葛派不是自然的一部分嗎?……但這只不過是一個永恆的故事:過去斯多葛派所發(fā)生的故事,今天仍在延續(xù);只要有一種哲學開始變得自信起來,它就會依照自己的思維創(chuàng)造世界,而不可能有另一種可能。哲學便是這施暴衝動的本身,便是最權(quán)威的意志,“創(chuàng)世”的意圖,探求第一原因的意志。
所謂的熱忱與雅緻,我甚至要用上“狡猾”一詞。如今的人們帶著這種態(tài)度尋遍歐洲各處以探求“現(xiàn)實世界與虛假世界”的課題,引起諸般話題,使得衆(zhòng)人駐足;無論是在正面還是在幕後,倘若只聽到一聲“追求真理的意志”而沒有別的內(nèi)容入耳的人,一定不能吹噓自己擁有靈敏的雙耳。事實上,在極個別的場合,這種追求真理的意志——某種放任而充滿冒險性質(zhì)的勇氣,某種形而上學者帶有絕望色彩的義無反顧——的確可能參與其間。最終,他們寧可抓住滿地的“確定性”不放,也不願瞥一眼整車的可能性。甚至於還會帶有清教徒般的狂熱勁兒,寧可死於無,也不願理睬不確定之物。可這都是虛無主義,一種絕望而垂死的靈魂狀態(tài):即便這是出於美德而表現(xiàn)的勇敢。然而,對於更爲強勢的、充滿生機、渴望生命的思想家,情況可能有所不同。
他們分屬不同的黨派,反對假象,以傲慢的口吻談論“透視法”,他們以對待“地球是靜止的”這一假說的態(tài)度來估量自身的可信性,並基於此種態(tài)度得意揚揚地放跑了最爲保險的佔有物(目前還有什麼比自己的更可靠的呢?)。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是爲了奪回被前人所佔有的更爲保險的事物呢?即以前的某種信仰,抑或是“不死的靈魂”,又或是“老朽的上帝”,總而言之就是某種觀念。與“現(xiàn)代觀念”相比,這些觀念能夠使他們生活得更好、更有活力、更快樂,不是嗎?這既是對現(xiàn)代觀念的一種不信任,也是對昨天與今天所建構(gòu)的一切的非信仰;他們或許對自己的輕率舉動表現(xiàn)出厭煩與自嘲,再也無法忍受繁雜不堪、概念破爛貨的出身。現(xiàn)在,它既是那些所謂的實證主義擺到市場上兜售的破爛貨,又是一頭被牽到繁雜的現(xiàn)實性哲學市場上的一頭蠢驢。這些看來花裡胡哨的東西,實際毫無新意,毫不入流。在我看來,人們應當以此爲鑑,來爲今日的(懷疑論的)反現(xiàn)實與認識的微觀分析證明。他們的本能無可非議地將它們同時髦的現(xiàn)實分離開來——他們開倒車的秘密與我們何干!他們的目的並非“後退”,而是離開。再增一份力量、勇氣與藝術家的才幹,他們便會逃之夭夭——而非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