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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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之事……叔父可是有意交與縣侯?”
“你兄長舊日同此魔頭積恨,如此也是命他親手報仇。”說完便是靜氣下筆,手腕一轉(zhuǎn)。
陳頊不由有些憤然,“縣侯自是沈敏識量能當(dāng)大任,可如今侯景之事極不能聲張,若是……萬一縣侯這暴烈的脾氣改不得,恐又是天下大亂……”誰不想居功爲(wèi)首,同樣不是叔父親子,他便可封侯將相,自己不過是個宮內(nèi)行走,想來當(dāng)日陳茜亦是敗於侯景手中悽慘極致。
若能幫叔父除了隱患侯景再平王氏……陳頊的意思分明。
所書一個陳字。
陳霸先筆下風(fēng)雲(yún)頓止,並不去望他,只低沉開口,“頊兒,可是覺得如今陳茜的位置……該由你來?”那口氣極是平靜,甚至略擡了身去望望這紙上的流墨,不及面前之人回答,先是頗帶了遺憾,“可惜這收尾一筆略有些歪斜,上首倒是雄奇……”
“叔父,頊兒實非此意,不過便是覺得我亦應(yīng)得一個機會……”
突然驚烈之聲,陳霸先竟是擡目一瞬手執(zhí)那澄泥硯直向陳頊擲了過來,陳頊不由大駭之下拔劍而起,利落光影之間一分爲(wèi)二,硯臺海獸哮月的形態(tài)零落斷裂,“叔父!”
澄泥硯製作繁冗極是硯中絕品,取黃河泥澄而制硯,光是淘洗澄結(jié)便要一二年,出泥後令其幹,人黃丹團和搜如面,作二模如造茶者,以物擊之,令其堅。以竹刀刻作硯之狀。
陳霸先絲毫不在意毀了這難得之物,聽了陳頊的驚異也只是手執(zhí)了那捲紙來映著天光望,“果真是斜了。”眼見得陳頊驚異無法卻又忍了話去的眼色,陳霸先緩緩繞過桌案,這孩子比起他兄長來仍舊是尚未經(jīng)得大起大落,故此事事還想著公平。
如今這樣的世道……哪裡去尋公平?將那紙遞於他,“若不是你,叔父怎會毀了這筆墨……如今卻是白白起了個好頭。”
陳頊不由一愣,爲(wèi)了幅字?
剛要開口再辯,卻見叔父揮袖背過身去,“他不過追擊一窮途末路喪家之犬,你或許將來便能手握蕭樑宗室,成或是不成,萬別和這字一般。”他比起陳茜略小上一二年歲,卻也是一路隨己而來終得今日,陳霸先自然明白他的不甘心,“回去吧,記得叔父之言。”總也是給了些撫慰,宮中諸事仍需他多多留意。
陳頊只得握了那一紙陳字悻悻而返。
一室戰(zhàn)戟刀影,遙憶旌旗於野天光突變。書房之中陳霸先捏了那碎了的澄泥硯,泥胎細(xì)緻如幼兒肌理,鱔魚黃的堅硬質(zhì)地也是被陳頊一劍揮斷。
叔父長輩責(zé)難,便拔劍相向。
足可見那一瞬而起的氣力,陳霸先略略掂量,他忽地驚起便能如此不管不顧,這不過是方硯臺。微微搖頭,這般心氣日後定不能輕易容人,對其親兄尚且如此分明功勞之爭……仍舊是陳茜較爲(wèi)穩(wěn)妥。
看似秉性暴躁,卻也是深沉莫定之人,當(dāng)日於侯景手中所受遠(yuǎn)非常人所想,至今未曾多言。是自己逼他送那白衣之人出去,原以爲(wèi)陳茜也有頊兒這般驚異之下斷硯之舉,卻不想他真的聽從自己所言。
重又喚了人來研磨,陳霸先如今已近暮年,偏好起了這些文雅之物,無事之時便聊以自娛。
換了方硯臺,卻是龍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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