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跟著守衛先後邁進來四個人,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一副行色匆匆不打算久留的樣子,水滴順著蓑衣滴在青石地面上,迅速形成一灘水窪,水汽瀰漫在幽閉的空間裡,讓人不自覺地感到一股陰冷。
凌波這才知道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四人見到凌波,無一例外地露出了驚訝神色。
夏幫主站在首位,火光第一個打在他的臉上,那張總是威嚴中帶著慈愛的面容一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被他掩飾過去,面沉如水地看著她。神思不屬的凌波沒有捕捉到,但卻沒能逃過龍溟的眼睛,他玩味地挑起了脣角,心中有了某種猜測,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羣“不速之客”。
黃大偉走在第二位,見到凌波之後的表情最是生動。
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兩人,一人壯些矮些,一人瘦些高些,面容似曾相識,又沒什麼深刻印象,不知原本就生性嚴肅,還是突然間被委以重任的緣故,兩人俱是繃著麪皮,表情木然。那壯碩漢子突然有意無意地瞟了凌波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凌波心中一突,不由得盯著他出神,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此人,還沒理出頭緒,就聽黃大偉脫口問道:“咦?道長怎麼也來了?”
他這一問,夏幫主反應過來,拱手同凌波見禮。
凌波藉機避開了黃大偉的問題,心中紛亂不已,神色木然地點點頭便算招呼。
夏幫主眉頭一皺,沒說什麼。
還是黃大偉熱絡一些,主動說道:“這幾天這附近不太平,我們幾個奉盟主之令把犯人帶去別的地方關起來。”
凌波皺眉:“盟主之令……爲何我等皆未聽聞?那夏侯少主……”她有此問並不奇怪,因爲龍溟身份特殊,若真要動他,必須要有身爲盟主的沈天放、代表漕幫的夏幫主、再加上代表四大世家的夏侯瑾軒三人的信物才行。
黃大偉將她拉到一邊,小聲說道:“道長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無妨。大少爺的意思是,我明敵暗,終究還是怕百密一疏,不如引蛇出洞,再設下埋伏。”
凌波一驚:“你是說……”
黃大偉又自動演繹了凌波的想法:“道長放寬心,咱們可不敢真拿這韃子當誘餌,不過做做樣子。這地牢可不止一間,換一間關關就是了,帶出去的是個假的,”邊說邊指了指那瘦高些的漢子,隨即笑道,“今晚上這地牢裡可得多添幾個俘虜,熱鬧熱鬧了!”
凌波登時瞭然,怪不得進來的人如此之少,怕是爲了不泄露機密而把大部分人都留在了上面。她面含憂色地看向龍溟,心中五味雜陳,但如此一來,至少說明短時間內他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只見夏幫主拿出一份手令,那穿著沈家堡服飾的守衛看了一眼,連忙打開了鐵欄的大鎖。
夏幫主揮揮手,命他去外面守著,身後那兩名蓑衣衛士將鐵門關上,便又轉向黃大偉:“黃幫主,事不宜遲,來開鎖吧。”
黃大偉笑著應是,掏出鑰匙走了過去。
從始至終,作爲當事人的龍溟都是一派淡然,彷彿事不關己似的,但此時也不由得瞟了一眼那把鑰匙,那是一種渴望脫離枷鎖的眼神。
然而就在三步之遙,黃大偉腳步一頓,忽然又收起了鑰匙,一拍腦門:“哎呦差點忘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藥瓶。
夏幫主臉色一變:“這是何物?”
“軟筋散呀。”黃大偉答道,“服了它,三天之內有如稚兒,就算再厲害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夏幫主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過是換個地方,何必多此一舉?”
凌波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心中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可細思起來也的確如此,龍溟這樣的“欽命要犯”,本來就被點了穴道封了七分內力——若不是顧著幾分情面,挑斷手筋腳筋徹底成了廢人都算不上過分——夏幫主覺得多此一舉也很正常。
黃大偉卻毫無所覺,撇撇嘴:“小心駛得萬年船。”邊說邊倒出一枚藥丸,朝著龍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