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菖蘭眼圈一紅,心中有苦說不出,把心一橫,自暴自棄道:“做都做了,再說那些有什麼用?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隨你們吧!”
於是便又是尷尬的寂靜。
謝滄行嘆了口氣,語出驚人:“你送的信,被我掉過包了。”
暮菖蘭先是一驚,如此說來,霖哥本不必死了?後又自嘲一笑:“你果然知道。”
謝滄行表情凝重:“咱們這次行動耗時太久,動靜又不小,韃子很難毫無察覺,我尋摸著與其嚴防死守地保密,不如放點假消息出去混淆視聽。所以我沒有阻止你。我換過的信裡沒有地圖,時間也是錯的。”
夏侯瑾軒眨了眨眼,呆呆地問道:“但爲什麼韃子還是對咱們的行蹤瞭如指掌?”就算能猜到時間,總不能連地圖都猜到吧?
“答案十分明顯:知情者裡,還有其他內應。”謝滄行的目光嚴厲地從衆人面上一一掃過,用不著過多考慮,在他們當中,最可疑的人非龍溟莫屬了吧?
還沒等他開口,暮菖蘭卻先一步發作,長劍直指龍溟。她一直覺得這人不一般,但其實並未曾真正懷疑過他。但如果他真的和害死霖哥的人一夥,她絕不會輕饒!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面對暮菖蘭的指責,龍溟反駁道:“說到形跡可疑,謝兄纔是箇中翹楚,暮姑娘爲何不作懷疑?”
“你當我沒有查過他嗎?”暮菖蘭瞥了一眼謝滄行,不情不願的說道,“這傢伙雖然來歷不明、行蹤飄忽,但……幹過的都是行俠仗義的好事!所以我信得過他!”
現場忽然靜了一瞬,謝滄行那張死皮賴臉的黝黑麪皮竟有了泛紅的痕跡。
龍溟也無意堅持:“我只是舉例,並無懷疑謝兄之意。此次行動參與之人甚衆,你們暮家人或者沈家人又何嘗沒有可疑之處?又或者只是無意間泄露也未可知,走漏風聲的可能太多了。”
“我暮家絕不會犯這種疏漏!”暮菖蘭說得斬釘截鐵,不由得恨恨咬牙,“怪不得你要把沈家拉下水!”
龍溟冷冷反擊:“暮姑娘自己難道不就是‘疏漏’麼?”他頓了頓,一哂,“如果找個人遷怒就能減輕暮姑娘的內疚,我樂意效勞。”
狠狠一擊恰恰擊中了要害,暮菖蘭猝不及防,登時啞口無言。
“上官公子!”凌波警告地喚了他一聲,又轉向衆人,“是非曲直,現在論斷還過早,大家心緒激動之下,也不適合討論這個……”
“不錯,現在的爭吵毫無意義,但是,”龍溟轉向夏侯瑾軒,“夏侯少主,我看還是勞你拿個主意吧。”
猛然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夏侯瑾軒仍是一片茫然:“什麼……主意?”
龍溟冷笑:“我們是否還應一起行動。”
暮菖蘭很自然地聯想到了自己身上,登時怒道:“我絕不會再幫韃子做任何事,你們儘管放心好了!霖哥的仇,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龍溟不答,只是看著夏侯瑾軒,就連謝滄行與凌波都在等著他的答案。
夏侯瑾軒有些怔愣,龍溟總是一副謙和持禮的模樣,哪怕是兩人爭論時,也從來都是不溫不火,可此時卻是笑容盡褪、言語冷硬,看來是動了真怒。
夏侯瑾軒不禁有些膽怯,一日之內天翻地覆,似乎什麼都變了,敬愛的長輩不在了,信任的同伴也似乎不是他所想的樣子……他無法從傷心與迷茫中回過神來。
這時,他不禁想起了瑕,如果她在,是否會用樸實的語言一下子點醒他所有的疑惑呢?
似乎過了很久,衆人才聽見夏侯瑾軒語氣平靜地問道:“暮姑娘,你說你的家人病了,這其中也包括葉公子嗎?”
暮菖蘭一怔,點了點頭。
夏侯瑾軒想起那天葉霖發病的情景,不禁長嘆口氣,又問:“你真的……不會再……”
暮菖蘭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會!若違此誓,我將萬劫不復!”
夏侯瑾軒笑了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同舟共濟的好夥伴!”他隨即感慨道,“如果我們能成功擒住幽煞將軍就好了,至少可以換回暮姑娘想要的解藥。
暮菖蘭呆住:“你……你原諒我了?”
夏侯瑾軒回道:“我……一開始也很難接受。但又一想,如果換做我自己遇到類似的事,”他擡起頭,看著撒滿星光的夜幕,不由得想起了和瑕一起喝酒談天、觀星望月的夜晚,如果是瑕的生命遭到威脅,他會不會爲了救她而犯下同樣的錯誤呢?
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他語氣有些蕭索,“也許這次失敗,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呢?誰也無法挽回歐陽英的生命了。
龍溟聞言冷冷一笑:“夏侯少主可真大度。只是不知道姜少俠和歐陽小姐……”他猛然止住話頭,突然拂袖而去。
凌波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氣氛霎時變得極其詭異,夏侯瑾軒如遭雷擊,聲音顫抖地問道:“暮姑娘……莫非你之前也……?”
暮菖蘭艱難點頭:“不錯……但我絕沒有想到會害了歐陽門主的性命!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等我們平安脫險,我會主動向姜少俠他們坦白,聽憑他們發落。在那之前……”
“讓我一個人靜靜吧。”夏侯瑾軒打斷了她,卻沒有看她,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暮菖蘭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