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軒笑了笑,帶著些安撫的味道:“如今我們勢單力孤,更加不能分開。不過暮姑娘的提議思來也有合理之處。此處到底開闊了些,若萬一跟人打個照面,卻也不美。倒不如去村落裡尋個穩妥的地方落腳。咱們小心些便是。”
凌波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尋了處合適的所在留下了記號。
暮菖蘭打量著他,忽然意識到小少爺終究是和往日不同了,人還是那個人,笑也還是那般的笑,倒讓她不自禁地想起戲臺上搖著羽毛扇運籌帷幄的人物,令人無端地安下心來。
她不由得記起曾在促膝長談的夜裡,聽瑕不滿地嘟囔過,“你說烏鴉嘴明明一副軟弱好欺又靠不住的樣子,可我總是一不小心就聽了他的,邪了門了!”她當時噗哧一笑,擠兌了幾句“情人眼裡出西施”之類云云。
看來她這妹子心思雖然單純,識人的眼力卻著實不差。
於是計議已定,三人前後相隔,小心翼翼地朝村子走去。村裡隱約透出一股若有似無的香燭氣味,想來不久前剛剛有過一場祭祀,不是祠堂,就是寺觀。
祠堂、寺觀,這對他們來講無疑是上佳的藏身地。三人一般心思,都向著那氣味的方向走去。
凌波靜悄悄地跟在最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遭情況。月下的村莊寧靜而安詳,灞水靜靜地穿過。家家戶戶閉著門,門口掛著過了冬的玉米,院裡堆著劈好的柴,大黃狗趴在窩裡酣睡,處處都洋溢著一股子生活的味道。
一家人的後院遍植竹林,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一家人的院子裡晾曬著黃芪、黨蔘、當歸等藥材,從拿捏手法來看,顯是已入了醫術的門檻。
凌波會心而笑,這村莊算得上是處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不管在什麼時候,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平淡而用心地活著,總是一件值得額手相慶的事。
思及此,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卻讓她起了疑心。
只見一隻竹簍中晾著的黨蔘被人細心地分隔成兩堆,小的那堆竟是較爲少見的黃鬆背經揉搓、切片加工而成,即便是行家,不細看也很難發現分別。
這倒也沒什麼稀奇,可奇就奇在這樣珍貴的藥材竟到了晚間也不收入屋內,莫非這世道已經太平到夜不閉戶了不成?
凌波心中一沉,登時停住腳步,再也顧不得什麼掩藏行蹤,對著前頭的兩人低聲道:“快走!此處有埋伏!”
彷彿是爲了印證她的話一般,數道暗器從黑洞洞的窗戶中射出,好似一張半圓形的大網,朝著他們飛來。黑暗中辨不出形狀,只覺得鋪天蓋地甚爲可怖。
千鈞一髮之際,打頭的暮菖蘭當即拔劍出鞘,劍花一挽,只聽叮噹聲不絕於耳,時機分毫不差,彷彿練習好的一般。
凌波趁機帶著夏侯瑾軒縱身一躍,躲進了一戶人家。只見不大的房間裡,一對年邁的夫妻直挺挺地躺在牀上,睜著眼睛驚恐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顯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暮菖蘭也很快翻窗躍了進來,看到屋內情形不禁愣了一愣,就這麼會兒功夫,暗器如影隨形地順著窗戶追了進來。
夏侯瑾軒連忙將木桌一掀,堵了上去。
三人互看一眼,都露出惱怒之色。他們本想在屋內躲避暗器,但一旦被敵人攻進來,一番打鬥自顧不暇,勢必無暇顧及兩位老人家。敵人好狠的心思,這是逼他們不得不出去當靶子嗎?
可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們多猶豫了。夏侯瑾軒看向凌波,她正在粗略探了探老夫妻的脈搏,對他點了下頭,想來無甚干礙。
他於是定了定神,當機立斷道:“上游三十里水流湍急,上有木橋,對岸林木茂密,咱們速去那裡躲避!”
凌波與暮菖蘭斷無異議,三人立即飛身而出,向西北方向行去。
對他們來說,壞消息有三條,一是柳園果然已經暴露,沈家人生死未卜,連帶著給他們逃亡的前途蒙上了一層陰影;二是想不到柳園之外這麼遠的地方都被設下了埋伏,夜叉籠絡的人手想必相當可觀;第三,也是最爲嚴重的,他們如何通知謝滄行此處的變故?
不過此時他們三人根本顧不上思考這些,當務之急是先保住小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