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風義正詞嚴地質問道:“姜承!你明知他是差點害師父和武林同道身陷囹圄的死敵,是也不是?”
姜承遲疑了一下,答道:“是。”
蕭長風又道:“你明知淨天教的下落就著落在他身上,是也不是?”
姜承只能點頭:“是。”
蕭長風步步緊逼:“但你還是一招都沒出就放他走了!不僅如此,還和他相談甚歡,就在你的師兄弟和淨天教浴血奮戰的時候!是也不是?”
“我……”姜承剛欲開口辯駁,蕭長風立刻咄咄逼人地喝道:“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
姜承垂下頭,艱難答道:“……是。”
蕭長風一副痛心疾首之狀,一字一頓地說道:“四師弟,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死難的同門啊?”
話音未落,現場已是一片譁然,有人說見過姜承屢次維護唐海,有人說見過他們把酒言歡云云。
夏侯瑾軒也忙出言維護:“各位不要誤會!姜兄見唐……海旨在勸降,這點我可以作證。”
徐世左右看看,靈機一動,突然叫道:“昨天看管鑰匙的不就是四師兄?不然唐海手腳都被鎖住,那送飯的夥計又沒有鑰匙,他怎麼能解開?我還道唐海會變什麼戲法呢!現在看來……”
又是夏侯瑾軒出言打斷:“徐師兄此言差矣!姜兄當晚一直在外守禦,根本沒有接近過關押唐海的地方,哪裡來的機會替唐海解開桎梏?”
徐世一窒,虛張聲勢地狡辯道:“誰知道他使了什麼方法?要不然怎麼別人保管的時候沒事,偏偏在他手裡的時候就出事了?”
龍溟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心道看來範福多半是在他……不,是徐傑保管鑰匙的時候做的手腳——越是一口咬定,越代表心虛。徐世爲了給弟弟脫罪,定會不遺餘力地把髒水往姜承身上潑,而徐傑顯是良心未泯、心存愧疚,因而沉默不言。不然以這兩兄弟一個鼻孔出氣的習慣,早該義憤填膺地附和徐世了。
“這只是湊巧……”夏侯瑾軒還在試圖講理,可大夥早已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不管別的怎樣,事發當晚和唐海密談總是確鑿無僞的,姜承也是有口難辨。
一時羣情激憤,皆要求嚴懲,即便夏侯瑾軒和皇甫卓再想要爲其申辯求情,也無濟於事。
廳中討論的熱火朝天,而歐陽英卻一直端坐主位,一言不發,面色沉得比外頭的夜還黑。蕭長風自打問完那幾句話,也沒了下文,只一瞬不瞬地盯著歐陽英,只是這目光比言語還要讓人坐不安穩。
歐陽英的眉頭越皺越緊,自己的徒弟他哪裡不瞭解?姜承與唐海有舊確實不假,要他一下子變得勢不兩立他做不到,但若說他會故意放走唐海,那倒也不會。可如今情勢,若他不予處罰,絕難堵悠悠衆口,不由得長嘆一聲,心道還是以“監管不嚴”的罪名,讓他思過幾日吧。
正要開口,就聽見徐世不依不饒地強辯道:“誰知道他是不是收了淨天教的好處?沒準昨夜的事,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此言一出,現場登時一片死寂,氣氛緊得一觸即崩。
這樣的指責,姜承再不能忍,突然單腿屈膝跪下,抱拳道:“師父!昨夜讓淨天教得逞,徒兒確實難脫其責。但串通敵人、謀害同門,縱然以性命相挾,徒兒也斷然不肯!請師父明察!”夏侯瑾軒等人也一力爲其擔保。
龍溟暗暗搖頭,心道徐世這可是一招臭棋。是私縱還是過失,本就是曖昧不明、難以界定之事,但礙於門下弟子羣情激憤,歐陽英縱然再想袒護,也不得不做出“大義滅親”的姿態,多半會息事寧人,象徵性處罰一下了事。但如此一來,等於間接坐實了姜承“私縱唐海”的罪名,對姜承可謂大大不利。
可徐世這一指責就大不相同了。串通敵人、謀害同門,這是何等嚴重的罪責?以性命抵償都嫌不夠,歐陽英怎麼可能答應?爭論之下只會不了了之。
這份人情與其讓給別人,不如自己來。思及此,龍溟上前拱手言道:“諸位聽我一言。這本是折劍山莊家事,我不該插手。但僅以我一名局外人觀之,姜兄也絕非賣友求榮、是非不分之人。更何況姜兄乃歐陽前輩高徒,折劍山莊聲名顯赫,說稱霸一方都不爲過,淨天教一介螻蟻小蠹,誰強誰弱一目瞭然,舍折劍就淨天教,任誰也不會出此下策。”
到底是龍溟更清楚這羣人的心思,衆弟子們心下一合計,也覺得是這麼個理,姜承在歐陽英心中就是個香餑餑,前途遠大的很,怎麼可能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去幫那什麼淨天教?方纔一邊倒的討伐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夏侯瑾軒瞟了一眼龍溟,那眼光既有感激,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以他的聰明,自然一剎就想明白了箇中關節。姜兄危機得解固然是好事,但纔不是爲了什麼前程、什麼趨利避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