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菖蘭聽的是一頭霧水,夏侯瑾軒卻是心中一驚,這心法他從前絕未聽過,但細思起來,卻又極爲熟悉。
凌波唸完一遍,復又重複唸誦,也不多做解釋。
夏侯瑾軒越聽越是豁然開朗,這不正與青石玉書所贈那本“無名書”中所言有異曲同工之妙嗎?只是更加具體、有所偏重罷了。
他不知道,那本看似不起眼的無名書乃是蜀山高人代代心血之大成,融會貫通了南華經、道德經、三皇經等多部經典凝鍊而出,說是蜀山百般學問武藝共有的鑰匙也不爲過。
卻也因此,這部典籍最爲玄奧晦澀,若非天資聰穎又有道學基礎之人,讀來只覺雲裡霧裡,不知所云,扔在大街上,怕是都沒人會多看一眼。
可既然是青石玉書所贈,夏侯瑾軒自然重視。這段時日以來,他將此書顛來倒去反覆地閱讀,初時也覺似是而非,可越讀越覺出不凡,似乎每一遍都能產生不同體悟,當真玄妙無比。
也虧得如此,此時才能瞬間便領悟了逍遙遊步法的奧妙之處。
凌波不知內情,見他並無半分迷茫之色,倍感驚訝。她本來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念給他聽,此時不由得精神一振,更加用心指導起來。
凌波的功夫走的是輕巧變化的路子,對逍遙遊步法那是自小便刻苦精研的,此時道來端的是字字珠璣、如數家珍。
暮菖蘭見狀也是大喜過望,只要再撐過這十幾裡地,到了橋上,一切都好說。她手中長劍一點不含糊,爲三人擋去不知多少暗器。
突然間,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他們身後少說也綴上了二三十條尾巴,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有各的跑法。時間一久,本性畢露,有些人想是混跡綠林做沒本買賣的“生意人”,各種黑話髒話不絕於耳。
可就在如此紛亂吵雜的人聲之中,這串步音竟能無比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那般矯矯不羣。
與此同時,如影隨形的暗器卻也停了。
三人心中皆是一凜,知道必是來了硬手。
夏侯瑾軒心中起急,這時如果被追上,豈不功虧一簣?
就聽凌波沉聲喝道:“莫急!靜心!”
夏侯瑾軒連忙收心靜氣,一心一意全力奔跑起來。
沒有了肆飛的暗器,四周只剩嘩嘩的水聲,呼呼的風聲,自己力持穩定的呼吸聲,以及強烈的心跳聲。
夏侯瑾軒曾對瑕抱怨過,自打離家以來,似乎總有什麼東西追著他,讓他不得不疲於奔命。現在他才明白真正的“奔命”是怎樣的滋味。那是一種非死即生的急迫,半刻也不能放鬆的、接近崩潰的巨大壓力。
可他只能跑,竭盡全力地跑,別無他法。
他已經說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只覺得那彷彿是一輩子那麼長,不知道盡頭在哪裡。迎面的風颳得眼睛生疼,激起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仍在正確的方向上。
可儘管如此,身後的腳步聲還是越來越近了。夏侯瑾軒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恐懼沉沉地壓在了心上。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這些人要的是自己的命,不是來抓回去聊天喝茶的。
他一時間無比後悔,後悔這幾個月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時間又極其不甘,他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想見的人。最後,只剩下一個想法——不想死。求生的意志彷彿是黑暗之中的一點亮光,支撐著他已經到了極點的體力和神經。
這時,就聽暮菖蘭喊道:“橋!我們到了!”
這簡直是無與倫比的天籟!只要到了對岸,再將橋毀掉,追兵便無計可施。縱然不慎被追上,有這道橋做阻隔,地形也有利了許多。
夏侯瑾軒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追兵已到了十丈開外,只見兩個黑衣蒙面的男子步伐穩健,動作始終如一,足音好像是一個人發出來的一般。
夏侯瑾軒連忙加快了步伐,跑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這兩人的兵器衣著都有些眼熟,眼珠一轉,忽然計上心來,從懷中掏出一物飛擲出去,大聲喝道:“捂住耳朵!”
凌波與暮菖蘭一愣,下意識地照做。
暗夜之中,後面那兩人只見一團黑色物事朝著自己飛來,似乎還帶著縷煙氣,頓時大驚失色:“霹靂火彈!”
兩人不敢怠慢,各自向側縱身一躍,滾上老遠纔敢停住,以臂覆頭嚴陣以待。
可惜,等了半天,四周仍是隻有湍急的水聲嘩嘩不絕,哪有什麼爆炸?
兩人這才知道上了當,頓時破口大罵,連忙奮起直追。可輕功比拼本就是瞬息間的事,這麼一耽擱,好容易拉近的距離又不知落下去多少。
凌波和暮菖蘭回過味來,縱然是這般境況,也不禁莞爾,紛紛投來讚賞的目光。
誰知道夏侯瑾軒卻是一臉苦相,心中老大不樂意,要知道他一時情急扔出去的,可是瑕送給他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