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弟子自動讓出一條路來,有些人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那三師弟前腳已經邁上臺階時,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潛近,亮出一把雪白的利刃。
那三師弟一驚,情急之下伸出雙手一夾,使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可還沒等他松下這口氣,一股奇異的味道竄入鼻翼,視線一時模糊。
就這麼一剎,身後另一柄白刃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心窩。
那三師弟悶哼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前穿出的染血刀尖,回頭看去,只看到崔槐惡毒的視線,以及蕭長風模糊的背影,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的意識裡,只聽到崔槐狠戾的聲音響起:“還有誰想走麼?”
這血腥的一幕,頓時讓衆(zhòng)弟子噤若寒蟬,一時忘記反應。
夏侯瑾軒忍不住低呼一聲,連忙掩住嘴,可還是晚了,心神不寧的衆(zhòng)弟子或許無法察覺,卻逃不過冷眼旁觀的蕭長風的耳朵。
蕭長風的視線立刻向他的方向掃來,那裡面的兇殘,竟然遠勝渾身染血的崔槐!只是他背對衆(zhòng)人,大夥都看不到罷了。
夏侯瑾軒頓時背脊發(fā)涼,從未有如這一刻般的恐懼,忍不住簌簌發(fā)抖,這絕不是因爲冰冷的夜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遲疑,必須立刻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飛速掠下屋頂。
蕭長風仍是不語不動,偷偷使了個眼色,幾個隱藏在暗處的黑影迅速跟了上去。
夏侯瑾軒一邊狂奔,一邊心如刀絞,他怎麼沒能早些看穿蕭長風的嘴臉?製造輿論、恩威並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一招一招步步爲營,肯定早有謀劃,恐怕他連心腹部隊都準備好了,就等著秘密除掉異己。
平日裡讀了這麼多史書,怎麼就想不到呢?
可他也沒有多少時間自責了,凜冽的夜風帶著幾股不尋常的氣息從四方逼近。
夏侯瑾軒知道,現(xiàn)在有性命之憂的不只有他自己,還有尚在睡夢中的姜承與皇甫卓。他們能否虎口脫險,就看他的了!
這幾個追兵功夫不弱,一直不遠不近地綴著,好像總是要把他逼向僻靜之地,料想他們暫時不想驚動太多人??上暮铊幷M全力提氣奔跑,根本無餘暇出聲求救或示警,否則這口氣一斷,恐怕頃刻間就得把小命葬送。
夏侯瑾軒心下盤旋,力敵不是他的所長,必須想個方法甩掉他們才行??墒菙硰娢胰?、敵衆(zhòng)我寡,他該如何是好呢?
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青石那如鍾似罄般的聲音——“因勢利導”,山川形勝之勢、城郭要塞之勢,都可以成爲倚仗。
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地方。劍閣本稱劍州,因諸葛武侯凌空鑿石修建飛樑閣道而又被稱爲了劍閣。
諸葛武侯的手筆,必不是普通的閣道,其中蘊含了五行生剋之理(注)。同時,那又是個僻靜的地方,到了那裡,敵人不但不會升起戒心,反而會沾沾自喜。
夏侯瑾軒主意已定,有意無意地向閣道的方向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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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醒來的時候,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洞內依舊溫暖如春,而龍溟也仍是坐在火塘邊,專注地添著柴火,就同她閤眼前一模一樣,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這讓她無端地感到一種心安、一陣暖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
火光在龍溟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更顯出五官深刻如刀削斧鑿一般。她不由得想起曾聽到一樁傳言,說上官彥韜是胡姬所出,有一半的胡人血統(tǒng),所以纔有這般特別的長相。
可是凌波一點都不信,一個在逼仄壓抑、備受歧視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是不會有他這樣外謙內傲、睥睨衆(zhòng)生的氣勢的,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自信,只有習慣了衆(zhòng)星捧月的人才能擁有。
如此的不可思議。她時而覺得似乎很瞭解他,但火光一閃,似乎又全然看不透他。
凌波就這樣微闔著眼,一半心思偷偷地打量他,一半心思神遊著天外。
龍溟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頭也未擡,忽然開口:“你醒了?”脣角帶著一抹促狹的笑。
凌波一驚,眼睫不由自主地一顫,裝睡的事實暴露無遺,登時大窘,醒也不是,睡也不是。
龍溟笑吟吟地瞟了她一眼,好心地背過身去假裝什麼也看不見,說道:“天色尚早,你再睡一會兒吧?!?
注 這個純屬虛構,請不要和真正的劍閣對號入座,我們就權當是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古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