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耳中傳來嚴厲而冷淡的話語:“很好。我權當做沒你這麼個人。你應該清楚我是不會留情的。”
龍溟卻大大鬆了口氣,心中無比感激。他明白魔翳這就算是答應了自己,但同時,他也會繼續不遺餘力地追殺他們,並且一定會派那些從沒有見過自己的人,這樣纔不會在無意中露出馬腳。
與此相對的,動手時也不會有人對他心慈手軟。
“不要小看如今的隱衛。”魔翳最後說道,“希望你們的本事足夠好。”語畢,他再不停留,轉身離去。
他那時只考慮到自己此後萬勿小心,不要一個大意折在自己人手裡,哪能想到這危機會這麼快地應在了凌波身上?
凌波這傻姑娘,出了事一定不會想著先顧著自己。只希望舅舅的動作千萬不要這麼快啊!
龍溟更加不可能知道,術裡也跟著魔翳一同來尋他,見他離去,滿面憂慮地問道:“大長老,將軍真的不回來?這刀劍無眼,要是有個萬一……”
魔翳哼了一聲,不鹹不淡地說道:“他和我一般固執,誰能勸得住?”
術裡眉頭皺得死緊,他不是不相信自家主子的本事,可那本事更多的是在戰場上、在廟堂上,而不是在江湖這條“小陰溝”裡。他偷覷了一眼魔翳莫測高深的側臉,心中無奈——剛纔還埋怨將軍縱容二殿下,自己還不是一樣?
這話他自是不敢說出來的,只是單膝一跪,鄭重行禮:“請大長老準許我參與追捕。”
魔翳挑眉看他:“你應該明白,對他另眼相待就會暴露他的身份,反而更加兇險。”
“屬下明白。”術裡回道,“我不會貿然行事,請大長老成全!”
魔翳打量著他,淡淡說道:“讓你做個護衛,還真是屈才了。很好,我正有要事託你去做。你速速讓夜影跟上夏侯瑾軒這三個人,一旦探明去向,立刻回報。”
術裡怔了怔,心道這麼做不也會暴露將軍的身份嗎?再一看魔翳那胸有成竹的模樣,驀然醒悟,大長老這是要下殺手,而死人自然不會懷疑什麼。
只要該死的人死了,將軍也就不得不回來。
術裡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大長老的意志,果然無人可拂逆。他連忙點頭,領命而去。
因此,不論夏侯瑾軒他們動與不動,都逃不過這一劫。
回到此刻,龍溟與謝滄行這兩個分不清是敵是友的人在行行垂柳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潛行。
謹慎歸謹慎,兩人的速度卻著實不慢,都想盡早趕到會合地點。
突然,他們相繼停了下來。彎月的微光投射下來,只見一棵柳樹上齊齊地插著三枚透骨釘。
二人立時警覺,四下打量,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聲。地上,又找到幾枚落空的暗器,仔細瞧去,卻沒有標示主人身份的痕跡。幾行散亂的足跡沿河而去,想來剛有過一場打鬥,且人數相當可觀。
此處離灞橋已是不遠,這痕跡不會跟夏侯瑾軒他們有關吧?
灞河依舊靜靜流淌,四周平靜得嚇人,好像地上的暗器、腳印都是騙人的一樣。
謝滄行叫了龍溟一聲,神色凝重地指了指地上,雜亂的足跡之中,依稀可辨幾個輕淺的印子。
龍溟手指一抖,脫口喚道:“凌波!”心中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慌,登時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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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單膝跪在搖搖欲墜的木橋上,手中的刀高高舉起,眼神專注地看著刀刃即將落下的地方,因受傷與疲倦而蒼白失血的雙脣早已不復往日的紅潤,卻依然平靜地笑著,此情此景,平添了一股驚心動魄的味道,卻又顯得那樣怪異。
以至於那個想要阻止她的男子竟被震懾住,動作頓了一頓。
就這麼一頓,凌波手中的刀就落在了木橋上。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鈍響,緊接著劈劈啪啪的斷裂聲,木橋再度猛地一沉,呼喝聲、落水聲紛紛響起,沒有落水的人則更加拼命往岸上跑去,一時混亂不堪。
可這樣劇烈的動作,反而會加速木橋的斷裂,他們一個也逃不掉。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不過只是瞬息之間的事。
那漢子登時回神,自知逃走無望,憤怒之際一聲爆吼,再度舉刀劈下。
夏侯瑾軒與暮菖蘭注意到了異狀,不由得齊聲大喊,可他們二人身邊都是人山人海,根本無力相救。
凌波已經耗盡了最後一分力氣,再也擡不起手來,閉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