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夏侯瑾軒等人來說,擒住了龍溟,少了他跟夜叉互通有無,事情就等於成功了一半。
但是他並沒有想到,自己真的只是成功了一半而已。因爲他漏算了神出鬼沒的鐵鷂騎悄然加入了陣線。
這也怪不得他,蜀中與關中交戰正酣、難分軒輊,誰能想到鐵鷂騎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分兵來支援並不落下乘的夜叉王師呢?
不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正是魔翳的高明之處。關中的鐵鷂騎得了漢中城,扭轉了地勢上的劣勢,一時半會兒不易被擊敗。他藉此時機揮軍東向,一旦剿滅了盤踞河東的關隴義軍,與夜叉王師合爲一股,再反撲蜀中,屆時哪還有不勝的道理?
暮菖蘭火速將這消息傳往折劍山莊,希望他們可以加緊攻勢,若能抄了夜叉盤踞多時的關中,也不枉他們勞心勞力這一遭。
只可惜時間一天天過去,局勢卻仍不見太大改變,並沒有太大突破。
不過這些和龍溟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他獨自被關在不知哪裡的牢裡,一應家俬倒是舒適齊全,只是終日不見天日,與世隔絕一般。
龍溟的心裡不是不擔心夜叉目前的戰況,也不是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可是他更加不願意讓對方看出來自己的擔憂,於是無論獨自一個還是有人在側,都會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好酒好肉,不問世事,倒是逍遙自在。他時常自嘲地想到。
他至今仍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的確切原因,不過既然無從得知,也就不必再多費心思,倒是該時常反思,自己爲何會落入今天這個地步。
一是太貪心,二是太自負,三是……太輕信,儘管極爲不想承認這一點。
從那天起,他只見過凌波一次,倒是凌音每天臭著臉,不情不願地來給他換藥療傷,待傷口結了痂,扔下一瓶金創藥就再沒了蹤跡,連一面都懶得多見。
而凌波,就是在傷好的那一天來的。
那天的龍溟身上還纏著繃帶,長髮披散在肩頭,衣服也不復平整,可說是自從他們相遇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但神情卻仍是一派從容,不見一絲狼狽。
兩人隔著小臂粗的鐵欄遙遙相對。
他屈起一膝靠坐在牆上,輕勾著脣角,似笑非笑地仰視著凌波:“怎麼?他們終於忍不住派你來問話了?”
凌波微微一顫,默默無語,心中彷彿被鈍器擊中了一般,悶悶地疼。
當一個人對你不住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念著他的諸般不是;可一旦反過來,看著他在自己的推動下如此落魄,又總會無可抑制地記起他的好來。
爲何會走到這一步呢?如果一覺醒來,發覺這一切都是夢該有多好?
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他們兩人每一次的靠近,都有謊言的陰影;而每一次的遠離,都是謊言在作祟。建立在謊言之上的相遇、相識、相知,就如同沙上的堡壘一般。
可是她仍是無法不感到難過。
“不問麼?”龍溟輕輕一哂,“那你爲何而來?”
乾澀的眼已經流不出淚水,凌波隔著一道鴻溝的距離看著他,怔怔地問道:“你……你那時爲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