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溟看著凌波遲遲沒有收回的手,臉上依然維持著篤定的笑容,可是對於她的答案,心裡卻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能想象她的猶豫,而她也確實表現(xiàn)了出來。
更何況,夜叉與關(guān)隴義軍的決戰(zhàn)已經(jīng)近在眼前,當兩軍刀兵相接的時刻到來,他就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到得那時,真相大白,一切的欺騙與利用都將毫無遮掩,凌波又會如何抉擇呢?
雖然從沒有說出口,但對於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否能夠撐得過這一次衝擊,他是沒有任何把握的。所以今夜,他纔會半強迫地逼她做下這樣的約定,或許在那一刻到來時,就可以多一項籌碼。
“凌波,”龍溟十分鄭重地說道,“無論今後發(fā)生什麼變故,你一定要相信我今天說的話,都是真的。”
凌波一震,只覺得心中陡然一涼,字裡行間隱藏的真相忽然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就好像從高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她倏地攥緊了手中的“信物”,輕聲問道:“會有……什麼變故?”
龍溟靜默了一瞬,雲(yún)淡風輕地一笑:“呵呵,人生無常,總是充滿變故,誰能說的準?”
凌波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果然,他早已安排好了行動,想必也是摩拳擦掌地要把“敵人”一網(wǎng)打盡吧。堵在胸口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了,好像心口忽然空了一大塊,茫茫然沒有著落。但反而無比輕鬆。
“好。”凌波淡淡一笑,“上官公子說過的話,凌波總是信的。”原來,若無其事地說出違心之言也沒那麼困難。
“我們走吧。”她收起骨哨,上面依然帶著餘溫,卻似乎再也沒有一絲暖意。
龍溟微微皺眉,凌波的話讓他的心裡升起一股異樣,但很快便又釋然,對於她來講,自己可不就是“上官公子”麼?這麼一想,忽然有些期待能以“龍溟”的身份與她相處的那一天。
他們一前一後地往芮城走著,兩人不約而同地走得很慢。
龍溟覺得凌波一定有許多思緒需要消化,自己的言語甚至目光都會對她施加壓力,倒不如默默地跟在後面,留給她一個空間。
他的體貼確實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凌波的麻煩,但卻絲毫無法減輕她心裡的負擔。她有很多次都想要掉頭走開再也不回芮城,但又不斷地阻止了這份衝動。然而這條路並非沒有盡頭,並沒有留給她多少餘裕來猶豫不決。
與凌波相反,龍溟的心情卻是輕鬆而愉悅的,直到他們走入一片柏樹林。暗夜中的樹林影影綽綽,明亮的月光也沒有辦法把視野變得清晰。
他忽然感受到了氣氛的怪異,立刻警覺起來。“凌波,有人。”龍溟下意識地回頭示警,卻見凌波落下了幾步距離,晦暗不明地望著自己。
龍溟一瞬間怔住了,一絲疑惑悄悄涌上心頭,一部分的直覺不斷地警告他,情況不妙,可另一部分卻慣性地讓他感到不會有什麼問題。
就在此時,樹後閃出了謝滄行的身影和挾著渾厚內(nèi)力襲來的雙掌。
龍溟一驚,急忙側(cè)身往樹後一閃,餘光正好瞥見暮菖蘭與瑕二人,她們並不出手,卻一前一後地封住了逃走的退路,似乎對謝滄行的本事十分信任。
龍溟心中一凜,知道這次對方是來真的,並非如同以前那般只是懷疑與試探,於是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應(yīng)對謝滄行的進攻。
“謝兄這是爲何?”龍溟覷空問道,下意識地看向凌波尋求支持。
然而凌波卻轉(zhuǎn)開頭不與他對視,默默地站在樹木的陰影裡。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無論如何,她也已經(jīng)沒有回頭餘地。
龍溟一怔,原來她竟是知情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