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謝滄行一邊剔著牙,一邊閒聊似的問道:“掌櫃的,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暮菖蘭擡頭看他,難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就是在想,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無論對它有多少不滿,可無論是誰想從你手上奪走它,都會想不顧一切地保住。”那口氣無限感慨,竟隱隱有一種滄桑感。
此言一出,在場四人都各自沉默了。就連一貫嘻嘻哈哈的謝滄行,也彷彿陷入了昔日的回憶之中。
瑕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的家,父親曾經溫暖的大掌和憨厚的笑容,但那雙有力的、佈滿老繭的手掌就在一次意外染病之後一日一日地乾枯衰弱下去,直到連她那稚嫩的小手都再也握不住……如果能讓她再次回到那個家,多大的代價她都願意付出吧?
夏侯瑾軒也有些恍然,也想起了那個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逃離的家。父親……是不是也同歐陽伯父一樣日日夜夜爲籌備北伐而勞碌?是否在閒暇時刻還要掛心自己的安危?猶記得自己向父親提出要隨姜兄同來蜀中時,父親明明是擔憂不捨的,可最終還是點了頭,那時的自己只覺得慶幸,此時想來,才懂得感激。
也許等回家之後,該好好地對父親說一句謝謝。
“你們怎麼都站在這裡?”皇甫卓一出門,沒走多遠就看到四尊雕像,納悶地問道。
暮菖蘭回過神來,促狹一笑:“連皇甫少主都讀懂那屋裡的氣氛了?”
皇甫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氣氛?”他只是見大家都離了席,所以跟出來了而已。
暮菖蘭與瑕都掩脣而笑。夏侯瑾軒無奈搖頭,不給皇甫卓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機會,他岔開話題道:“對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見上官公子和凌波道長?”
“這有什麼奇怪,”瑕回道,“奔波這麼多天,好容易能睡個安穩覺,起晚些也很正常嘛!”
“並非如此。”皇甫卓連忙搖頭,“上官公子一早便隨我與姜師兄一同去了演武堂。”
聞言,謝滄行立刻來了興趣:“哦?你們比武了?”
皇甫卓又搖了搖頭:“折劍山**禁私下比試,我們遠來是客,也應客隨主便。”
“哦。”謝滄行的語氣頗爲可惜,就不知道他好奇的到底是誰的功夫,隨即問道,“那凌波道長呢?”
皇甫卓仍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凌波道長來的晚些。上官公子第一次入川,對川中風物深有興趣,道長也算半個東道,便領他四處轉轉。”
聞言,謝滄行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其他人倒是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瑕說道:“這麼說起來,傳言中蜀山就是在蜀地嘛。”
暮菖蘭撲哧一笑:“蜀山蜀山,就是位於蜀地的山,可誰不知道蜀地羣山萬壑,數也數不清?該說這名字是直白好呢,還是故作神秘好呢。”
聞言,瑕也笑了,語氣中充滿嚮往:“不知道蜀山上是什麼樣子,真想上去看看。”
夏侯瑾軒感慨道:“蜀山啊,那真是‘仙蹟靈蹤知幾許,雲縹緲,石崢嶸,雲深不知處’啊!不過傳聞中說,此處不遠的山中有一座朝雲觀,觀中最高處有一座停雲峰,有時能看見蜀山的仙人乘著七彩祥雲從天而降,在山頂古松下對弈呢!”
“你又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書?”皇甫卓毫不留情地拆臺,“停雲峰長年雲霧籠罩,偶得雲開霧散,又逢日影斜照,能見七色虹彩而已。”
夏侯瑾軒尷尬地搔搔頭,言道:“這……傳言雖然真假難辨,但風景秀麗卻是貨真價實。”隨即轉向瑕說道,“瑕姑娘若是有興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
“好啊!”瑕拍手笑道,“暮姐姐,大個兒,一起去吧。”夏侯瑾軒頓時怔在當場,一臉苦笑。
“別管那個勞什子的山了。”謝滄行不滿道,“趕緊去酒樓纔是要緊。這幾天光顧著趕路,肚子裡的酒蟲早在鬧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無奈搖頭。
暮菖蘭瞪他一眼:“你這人,三句話不離吃喝!”話雖如此,她卻乖乖擡步向酒樓的方向走去。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她也有痛快醉一場的心情。
夏侯瑾軒與瑕相視而笑。“反正山也跑不了。”瑕說道,“那就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