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軒十分感慨:“對馬都如此念茲在茲,當(dāng)是至情至性之人才對,卻如何做的出弒兄逼父、枉顧人倫的惡事?”
龍溟也有些感慨:“這也是不得已而爲(wèi)之吧。那個位子本來就是能者居之,成王敗寇。衝破重重阻礙磨難才能登位的帝王,對天下來講未嘗不是好事?!?
就像他們草原部族,哪一位新王繼任不是伴隨著流血與刀光?唯有這樣,才能保證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是當(dāng)之無愧的最強者。
夏侯瑾軒反駁道:“可是,骨肉至親,反目成仇,這代價也太大了些?!彼D了頓,嘆息道,“他那麼愛馬,也是因爲(wèi)無人可信吧。這種寂寥,想必別有一番苦楚。縱使換來千秋功業(yè),又是否值得?”
龍溟怔住,沒有回話。
夏侯瑾軒自顧自續(xù)道:“況且,我倒覺得坐上那個王位的並不一定要是最厲害的人,只要他寬仁愛民、克己奉公就可以了。天下百姓本不需要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帶領(lǐng)他們拓土開疆,他們需要的是一位仁厚長者,能帶給他們和平安穩(wěn)的生活。”
龍溟挑眉:“夏侯公子果然見解獨到?!?
夏侯瑾軒還待再說,就看見暮菖蘭回頭沒好氣地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還有閒心聊天?”
夏侯瑾軒訕訕一笑,立刻乖乖住了嘴,回頭小聲對謝滄行嘟囔道:“我怎麼覺得暮姑娘比我還緊張?”他會這麼沒話找話地閒聊,一大原因正是心中忐忑不安之故。
謝滄行自是明白原因,但卻並不道破,笑道:“那是自然!你想想,咱們要是不小心砸了鍋,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扇思夷杭以陂L安還有個廟呢!可不得比咱們緊張些?”
那時的夏侯瑾軒毫不知情,自是深信不疑,歉意地看了一眼暮菖蘭,再不言語。
暮菖蘭耳力極好,自然聽得見謝滄行說了什麼,不由得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地道中的氣氛頓時有些怪異。
只聽葉霖開口打趣道:“小蘭兒,夏侯上官兩位公子都是儒雅謙和的人物,偏偏每碰到一塊就喜歡爭來爭去,你說這算不算一對冤家?”
夏侯瑾軒與龍溟呆了呆,不由得相視而笑。就連暮菖蘭都忍不住擡了嘴角。
葉霖更是笑得溫柔而包容,用著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他們。
每一個人的神態(tài)仍如此生動地留在夏侯瑾軒的腦海,誰能料到不過幾個時辰之後,一切都成了過眼雲(yún)煙。
即將走出那墓穴的時候,龍溟不禁放慢了腳步,再度看向那些栩栩如生的駿馬,對凌波問道:“他弒兄逼父,只爲(wèi)換取締造不朽功業(yè)、成爲(wèi)帝王楷模的機會,這到底值不值得?”
凌波搖了搖頭:“好壞對錯,豈能一語論斷。不過,對馬尚且如此,想來並非無情之人吧。”
龍溟定定看她,語氣中藏著一種慎重:“那些被他錯待過的人,也會諒解他的不得已嗎?”
凌波垂首思索,輕輕嘆息:“我如何能揣度古人的心思?”
龍溟一怔,笑著搖了搖頭:“走吧,暮姑娘在瞪我們了。”
這插曲發(fā)生後不久,一行人便分道揚鑣。
爲(wèi)保險起見,他們準(zhǔn)備了不止一條連接地面的通道,潛入與撤離的出入口也並非設(shè)在一處,分別由暮菖蘭和凌波把守,保障退路,事情有變則便宜行事。
夏侯瑾軒、謝滄行和葉霖三人負(fù)責(zé)潛入帥營擒住龍幽。最好的結(jié)果自然是用**等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倒所有護衛(wèi);若有意外,三人也可相互照應(yīng)。
龍溟則負(fù)責(zé)躲在暗處,一旦夏侯瑾軒等人的行蹤暴露,用火箭引起軍營混亂,掩護他們脫離。
夏侯瑾軒計劃的周詳,藏在隱秘處的地道出口到帥營的幾種走法,幾乎每一個可能的變化都推演了無數(shù)遍,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龍幽竟不請自來,端坐在地道出口等著他們。
打頭的謝滄行眼疾手快地按住身後的夏侯瑾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可龍幽卻似乎早已料到了他們的行動,說道:“夏侯少主,我有話要對你說。這裡只有我與兩名手下?!?
謝滄行摒息靜聽,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說的竟然是實話,附近真的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夏侯瑾軒沒有掙扎多久,就對謝滄行說道:“謝兄,讓我上去吧?!?
他多麼後悔啊!如果那時的自己選擇轉(zhuǎn)身就走,或許結(jié)果能好些吧?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夏侯瑾軒不顧謝滄行的反對目光,執(zhí)意走出了地道,整了整有些狼狽的行裝,施施然拱手一禮:“龍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龍幽的神情則複雜的多,甚至帶著愧疚和心虛,又混進了一股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