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論如何,術裡的幾句話已經將他迫入了一個死衚衕,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一個問題——他究竟爲什麼而留下?或者說,該如何平衡國事與私事?
龍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在下意識地迴避這個問題,下意識地不願意去面對,一個女人竟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自己的判斷——幸好,總是有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可以不用多作掙扎。
不愛江山愛美人,那是昏庸無能之人用來聊以**的桃色藉口,他斷然不會如此墮落。
可是不能否認的是,她仍是在不知不覺間在自己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雖然舅舅總是說,君王無私事,因而不能有私情。但他卻覺得,只要有足夠的能力,就可以很好地兼顧國事與私事。
只可惜凌波並不是一般的女子,終有一日,他的美人會與他的江山站到對立的一面吧?
龍溟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姐妹,不由得捫心自問,凌波啊凌波,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或許就像他對術裡說的,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夜叉更加重要。如果她終究不屬於自己,那麼一切不如就到此爲止吧。
或許凌音的突然出現就是天意。
夕陽已沉入大山之中,水面上跳躍的金光漸漸散去,只剩下昏黃混濁的水花不住地翻涌。
三人一路前行,灑下一串串凌音清脆的笑聲,但他們卻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對於龍溟異樣的沉默,凌波並非毫無所覺。她明白凌音爲什麼會或有意或無意地把話題集中在蜀山的人事物,也明白這樣會讓龍溟趕到被排除在外,可是她不忍心打斷妹妹的興致,她們畢竟已經分離了好久好久。
而凌音,她的確有很多的別後情事欲與姐姐分享,一開始也的確興致高昂。可是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的講述仍是那些尋常瑣事,而姐姐的經歷,即便再輕描淡寫,仍是那麼的跌宕起伏。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失落。當姐姐描述著她的所見所聞時,總是用著“我們”這個字眼,可是她口中的“我們”,卻不再有自己的參與。
凌音忽然想起草谷師伯的一句話,“你們終將有一部分的人生不屬於彼此。你要有心理準備。”思及此,她忽然更緊地抱住了姐姐的胳膊。不,她不要這樣,至少不要這麼快。
三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入了城,在漕幫分舵的門口遇到了謝滄行。
龍溟心知肚明這並不是什麼“偶遇”,他見謝滄行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看著凌波,心領神會地留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凌波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那時她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如果知道,她會不會追上去呢?
這個問題將永遠是個懸案了吧?
謝滄行開門見山地說道:“凌波,你帶凌音回蜀山去。”
凌波有些訝異,很自然地問道:“爲什麼?”
謝滄行看了一眼心虛地挪開了視線的凌音:“你問她吧。”
見姐姐的視線轉向自己,凌音恨恨地嘟囔道:“可惡的鐵筆師兄,竟然出賣我。”
凌波登時瞭然:“阿音,你……你是私自下山?”
凌音撒嬌地搖晃著姐姐的胳膊:“我想你了嘛!而且,我也給草谷師伯留過信了呀!”
“你……唉……”凌波無奈嘆氣,想了想,對謝滄行說道,“師伯,我替阿音陪個不是,但她來都來了,如今局勢又亂,與其讓她四處亂跑,不如等局勢穩定了再說。”
凌音不滿道:“什麼叫亂跑嘛!如果姐姐一起回去,那就回去好了。”
“沒錯。”謝滄行點頭,“這裡有我和鐵筆就夠了。原先讓你留下是爲了防著苗女結蘿。現在看來淨天教他們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蜀中,你也就沒必要留下了。”
凌波怔了怔,倒真是好久沒聽到淨天教的動靜了。
凌音連忙附和:“嗯嗯,我也聽鐵筆師兄說過,是姜少俠單槍匹馬去和厲巖談判,希望他們不要插手摺劍山莊和鐵鷂騎的戰爭。厲巖說,他們所求無非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既然已經得到了,又何必再自找麻煩?”
凌波點點頭,這倒是好事。
“回去吧。”謝滄行又道,“你們什麼時候見過四個蜀山弟子在外面湊成一堆兒的?”
凌波呆呆地看著師伯,囁嚅道:“可是……可是上官公子的傷……”
不料被凌音直接拆臺:“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姐姐你就是太小心。”
凌波皺眉搖頭:“不是的……”突然靈光一現,說道,“我暫時還不能離開。相信有唐海唐公子在,淨天教與折劍山莊的和解與共存大有可能,但那位枯木長老卻並非等閒之輩,他一定與夜叉有所勾連。因爲上官公子身上的毒,便有幾種來自於苗疆,一定是由枯木轉交給那些追兵的。所以我……”
“慢著,你說什麼?”謝滄行突然打斷,目光死死地盯著凌波,突然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