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軒的計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這幾日,他檢查了所有楊家留下的“地契”,又找出了不少隱藏的信息,並將它們細細繪入同一張圖中——夏侯家大少爺的丹青妙筆,用到繪製地圖上也是得心應手。謝滄行戲稱道,再過若干年,便又是一幅世人趨之若鶩的傳世珍寶,而且還兼具史籍檔案價值。
此外,他還以巡視田莊爲名四處走動,把所有地形全部記在腦中。
葉霖自己也沒閒著,動腦雖然主要是夏侯瑾軒的事,但具體實行卻多半要依靠他。
夏侯瑾軒這麼幹勁十足,每日裡都不見人影,若讓人知道了,非得好奇不可。但其他人自有自的事忙,一樣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再加上那番“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論調,竟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以至於當大夥兒知道的時候,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大半,就算不贊同,也阻止不及了。
對此,最措手不及的人自然是龍溟。
這並非謝滄行的本意,他原本想瞞的只是暮菖蘭一人,當初讓葉霖連其他人也一併瞞著,不過是不想將她排除在外得太明顯,沒想到陰差陽錯、歪打正著,倒把真正的內應給瞞過去了。
當龍溟聽到這個大膽卻又能出奇制勝的計劃時,不禁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範福的話,早早除掉夏侯瑾軒,不過他更加後悔自己太過大意,竟沒有注意到眼皮底下進行的小動作。
不知是否是多心,當夏侯瑾軒躊躇滿志地向他們解說他的想法時,龍溟總覺得謝滄行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瞟向自己的方向。他不得不懷疑,這出“意外驚喜”是不是針對他而來的。
可就算是又如何呢?這計劃的目標是阿幽,就算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必須要阻止。
長安畢竟已是夜叉的地盤,只要他想,收拾幾個人還不容易嗎?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凌波,她一開始顯然是不贊同的,總是用憂心忡忡的目光看向自己。可她卻什麼都沒說,靜靜地聽了下去,到了後來,似乎也漸漸接受了夏侯瑾軒的決定。
龍溟暗暗嘆氣,她不會袖手旁觀的,哪怕她本人並不贊同,只要她的同伴這樣決定了,她就一定會全力以赴,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誰也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仍在激烈反對的竟是暮菖蘭。儘管夏侯瑾軒做了種種佈置,她仍堅持這樣做太過冒險。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她不得不把這計劃泄露給枯木知道,而如果她這樣做了,參與這次行動的人將變得有去無回。
其實關於歐陽英的下落,暮菖蘭並非毫無頭緒,只是一直瞞著夏侯瑾軒罷了。她有自己的打算,她與枯木的協定是監視“夏侯瑾軒的一舉一動”,那麼只要他一直“百無一用”下去,她就不需要對枯木報告什麼。
至於她暮菖蘭的行爲,那不在協定當中不是嗎?時機一到,她會動用暮家的勢力救出歐陽英。
思及此,她不禁看向葉霖,早知如此,她萬萬不該連霖哥也一起瞞著。可是,她又不想讓霖哥知道這些內情。
不論各人心思如何,都已經無法阻止夏侯瑾軒的決心。
在約定日子的前一天,暮菖蘭獨自走出了客棧,在最偏僻的巷子中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間書肆前。她看也不看櫃檯前打瞌睡的老掌櫃,徑直穿了過去。
後院中,幻月正百無聊賴地捉弄著無辜的野貓,看到她來,整了整衣襟,娉娉婷婷地一福:“見過暮掌櫃。”
暮菖蘭冷哼一聲,遞給她一張信札,一句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走。
幻月撇撇嘴:“突然把我叫來,希望別再是無關痛癢的東西。”
暮菖蘭冷笑回頭:“這你到時候問問枯木就知道了。”
幻月面色一寒:“你敢對長老不敬!”
暮菖蘭纔沒興趣理會她,擺擺手就走出了書肆。
幻月氣得牙癢癢,可又不敢耽擱——萬一真是什麼要緊消息,她可擔不起這責任,恨恨一跺腳,轉身往後門走去。一路上,心裡不知抱怨了多少遍,爲什麼偏偏要派她來做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任務?還不得不跟這個女人接觸?
心裡忿忿不平著,她正巧路過一道窄巷,巷子裡突然竄出一個人,撞的她一歪,險些摔在地上。
幻月立刻警覺,不著痕跡地伸手摸了摸袖口內的信札,確認它還在,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才鬆開了扣著暗器的另一隻手,擡頭一看,只見一個鬍子拉碴、邋里邋遢的男人呆呆地看著自己,眼神裡盡是酒精浸泡出的混濁不明,又好像突然嚇醒了酒意,連忙上前想要扶自己,嘴裡不住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