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遽起,夏侯瑾軒卻只是平靜地看著暮菖蘭:“暮姑娘,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對手。但你確定要這樣嗎?我不懂暮大哥在暗示什麼,但我知道敵人不可能輕易讓你們稱心如意。”即便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他的眼中仍充滿了不屈的鬥志,“你明明知道的,這只是個陷阱。”
暮菖蘭抿脣不語,忽然轉向韓師傅,冷冷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夏侯瑾軒怔了怔,幽幽嘆了口氣,再也不說話了。
韓師傅皺了皺眉,腦子裡混亂已極,實在想不通這一羣人的糾葛怎麼這麼複雜。
“我真是被你們搞糊塗了!”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早知道就不該趟這趟渾水,唉,以後我還是老老實實幹我的老本行吧。"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夏侯瑾軒竟然忍不住笑了,好心地不去揭穿他地所謂"老本行"也沒有老實到哪裡去。
他這一笑,倒讓韓師傅更蒙了,抓了抓頭髮道:"得,我不跟你們攙和。"他翻出火石菸草,一副要走到別處抽旱菸的模樣。
可他剛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口氣極度無奈:“唉,我是不想摻合,可是小少爺是好人吶!我可不忍心。”韓師傅以一種看迷路孩子的目光看著暮菖蘭,“我說這位姑娘,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都不忍心,你就下得去手啊?”
暮菖蘭怔住:"我……"
夏侯瑾軒看她有所鬆動,不由得也燃起了生志,溫言勸道:“暮姑娘,暮大哥的苦衷我可以理解。如果以我一人性命真能救得了大家,我又何嘗不肯呢?可是,只怕與虎謀皮,終會換得個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結果啊!”
暮菖蘭幽幽地嘆道:“如果我要拿你換的,是瑕妹子的性命呢?”
夏侯瑾軒一下子呆住了,萬萬沒想到還能牽扯到瑕的身上,可看暮菖蘭神情,卻半點不似在說謊。
他登時有了荒謬之感,之前所有的氣定神閒全化了泡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暮菖蘭不答,只喃喃重複道:“你只告訴我,若我要拿你換妹子的性命,你給是不給?”
夏侯瑾軒苦笑,忽然一聲長嘆:“那好吧。”面上忽然染上了絕望和認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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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隨平野盡 江入大荒流。馬蹄踏著春日裡新萌發的嫩芽,一路疾馳而過。
恢弘壯闊的景色飛速地從兩側掠過,可馬上的騎士們卻沒有餘暇多看一眼。
雖然三人都很想盡早脫離夜叉的勢力範圍,但理智卻告訴他們離黃河越近,越沒有遮擋,越容易被追兵發現。所以他們只能向著有遮蔽的山地行去,漸漸偏離了河邊。
重又回到密林深處,三人終於可以稍稍鬆口氣。
駿馬被樹木所阻,漸漸放緩了腳步,似乎只有隔年枯枝被踩碎時發出的吱嘎聲。
他們都有許多話想對彼此說,但又似乎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還是謝滄行打破了沉默,他瞄了一眼龍溟,說道:“剛纔,多謝了。”
龍溟很想刺他一句“本來沒打算救你”,可想了想,還是作罷,能得謝滄行一句謝可真是千載難逢,以後怕是也沒多少機會,乾脆老實不客氣地收了。
在跳下船去那一刻他並沒有想太多,待想起還有謝滄行這個人時,卻下意識地覺得世上有這麼個人也不是多壞的事——這是一種潛意識裡的認知,並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現在想來,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這個情,我會記得的。”謝滄行鄭重說道。
龍溟笑笑不答,沒怎麼在意。當此之際,不論施恩的一方還是被幫助的一方,都不曾想到這一念之仁會對自己帶來怎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