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溟只落後了一瞬,便策馬追了上去。
只有他不用看也知道,範福是絕難倖免了。作爲馬背上長大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以怎樣的姿勢摔倒,會讓騎士恰好摔斷脖子。
只是他沒有想到在箭出手的那一瞬間,自己的心裡竟然會涌起一絲悔意。
不論範福是怎樣的人,至少對夜叉,他是無過且有功的。而自己,竟然就這樣輕易地處死了一個有功之人。
當龍溟趕到的時候,就見到範福被奔宵沉重的身軀壓在底下,身邊圍了好幾名沈家弟子,紛紛回頭朝沈天放搖搖頭,看來是不活了。
龍溟鬆了口氣,但同時心情又有些沉重。或許是心中有鬼,龍溟總覺得範福在瞪著自己,那眼中有著不敢置信、憤怒與怨毒。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出手那一剎那的猶豫,眼前之人竟然一息尚存,只是已經無法言語,只能徒勞地瞪著他。
然而實際上,範福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奮力地扭動僵硬的脖子,睜大雙眼,想要看清那個他曾經痛恨、曾經恐懼、也曾經真心臣服的人,他終於什麼都明白了,這就是對方給自己的答案。
龍溟……範福在心底默唸這個名字,雖然龍溟從未告訴過他,可他卻暗中研究過印信上有如鬼畫符一般的夜叉文字。真相是令人震驚的。
他忽然有些想笑,他曾經真的以爲遇到了賞識自己的主人,曾經真的想要全心效忠,所以纔會用上全部的詭詐與狠毒,可惜啊……
因爲他們都是詭詐之人,所以他註定了不被龍溟所信,而龍溟則註定了無法信人,永遠都活在爾虞我詐之中,也註定會死於爾虞我詐之上。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思及此,範福竟然真的笑了,只是口中涌出的血沫使這個笑容顯得格外猙獰可怖。他自己卻似乎毫無所覺,只顧著盯著虛空中的那一個方向,對著他想象出的那一個人影說道,我會在地下看著的。
-------------------------
“師父,我知道的情況就只有這麼多。”鐵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謝滄行拍拍他的肩膀:“也難爲你了。”
暮菖蘭問道:“那現在?現在他在做什麼?”
“呃,大約是凌音在盯著,要問她才知道了。”鐵筆答道。
夏侯瑾軒忍不住嘆氣:“想不到還是被擺了一道啊。”
如今“奸細”已然伏法,但卻不知道消息是否已經走漏。爲保險起見,沈天放已下了決心要改變義軍轉移的路線,然而這一來,這樣就讓夏侯瑾軒原本天衣無縫的伏擊計劃處在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
這伏兵都派出去了,卻突然改了路線,要怎麼收場?
思及此,夏侯瑾軒不由得無奈苦笑,看來,龍溟對操控全盤的掌控欲,可比自己還要強上許多,非得要拗到自己中意的戰場才行。
夏侯瑾軒苦笑,他還是太小看對手了。沈天放也是有野心的,自然不會任由自己聯合皇甫卓成爲義軍暗地裡的真正統帥——儘管他們兩個都在明裡暗裡一徑表明無意權勢,只願在背後出出主意,可仍是讓人起了防備之心。
或許龍溟就是看透了這一點,纔會有此一招。他手裡一直捏著那面令牌,也是爲了有此一日。真的是好長的線、好強的耐性。
“烏鴉嘴,這下可怎麼辦啊!”瑕完全沒了主意。
夏侯瑾軒沉吟片刻,答道:“唯有派人速速知會各路伏兵,儘快趕到新的地點。若義軍主力能撐到援兵到來,仍是有很大勝算。”只是從九成勝算變成了五五分成的局面。
暮菖蘭撫額問道:“可關鍵在於,一旦換了路線,誰知道韃子從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