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好像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卻還是嚥了回去,轉頭避開了夏侯瑾軒的目光,情緒低落地說道:“我就不去了。”
夏侯瑾軒忙關切道:“瑕姑娘可是身體不適?”
瑕搖搖頭:“沒有啊,再說有凌波道長在,哪可能有什麼事?”可那神態語氣,彷彿眼角眉梢都藏了心事。
夏侯瑾軒覺得十分奇怪,可又實在想不到緣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瑕左右看看,忙擺出一張笑臉,對夏侯瑾軒說道:“烏……大少爺別因爲我影響心情,我不去,還有其他人嘛!”
夏侯瑾軒暗暗嘆氣,雖然確乎如此,但瑕姑娘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啊!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這一兩日似乎很少見到瑕的蹤影,兩人總是“因緣巧合”地錯開,現在看來,莫非是瑕有意爲之?
難道是自己無意中得罪了人家?夏侯瑾軒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可惜並未發現什麼跡象,更何況瑕也不是錙銖必較的性子,想得罪她可不大容易,就算真有什麼,她也會坦坦蕩蕩說出來纔對。
他左想右想,仍是毫無頭緒,最終只能詢問地看向暮菖蘭,可對方卻是一徑的面無表情,保持著沉默,一點也不像她往日的風格。夏侯瑾軒不由皺眉,這兩人身上發生了什麼?
讓他意外的是,反倒是皇甫卓表示願意同去——“今日無甚要事。”他這樣說道。
凌波回了蜀山,謝滄行和龍溟也不知去向,於是最後便成了夏侯瑾軒與皇甫卓的二人行。
此時的凌波手裡捧著幾本書卷,走在蜀山古樸而**的青石板道上,準備去藥房按圖索驥、配齊藥品。她已與草谷師伯一同討論過天星草之毒的解法,腦中正充斥著各色金石草藥之方、氣血筋脈之法,低著頭心無旁騖地走著,遇到同她打招呼的同門,一徑微笑頷首以對,但其實哪張面孔都沒傳進她的腦海裡。
剛剛路過藏書閣,又聽到有人叫“凌波”,她差點就習慣性地點點頭走過去,猛然發現眼前的不是別人,而是謝滄行,連忙躬身一禮,恭敬道:“罡斬師伯。”說來好笑,在外面沒大沒小慣了,突然換回這個稱呼,還真有些彆扭。
感到彆扭的不止她一個,謝滄行輕咳一聲:“這些日子幫我隱瞞身份,多謝你了。”
“不敢當。”凌波忙道。
謝滄行看她捧著一摞書卷本想代勞,轉念一想,以凌波的性子是不可能答應的,只怕會讓她更加拘謹,於是索性不理,只提議隨她一起走向她的目的地。
凌波點頭同意,心裡卻有一絲緊張。她從前與謝滄行的接觸並不太多,但卻能敏銳地察覺到在蜀山的謝滄行與在江湖上的他似乎略有不同,似乎更加的威嚴而心思難測,這一點點的不同讓她竟一時之間不知該以何種面貌應對。
走著走著,謝滄行忽然開口問道:“你屬意的人選是否已經有所改變?”
凌波一怔,默然垂首,半晌才道:“凌波無權決定,一切聽憑師門安排。”
謝滄行看著她,不由得微微嘆氣,是誰說凌波乖順聽話來著?骨子裡恐怕也是個倔丫頭。“我問的非關最終決議,只是想聽聽你自己的看法。”
凌波沉吟片刻,答道:“弟子愚見,還望師伯指正。以弟子觀之,夏侯少主乃曠世良才、待琢璞玉,如今江湖中英傑輩出,各有千秋,但論人品才學、眼界胸懷,卻很少有人能與他匹敵。他所欠缺者,無非‘勢’之一字,一旦時機成熟,如金鱗之遇風雲,必能因勢成事。”
“不錯。”謝滄行點頭,“我也認同你的看法。”又偏頭看向凌波,“但你的後面還有‘可是’吧?”
凌波斟酌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夏侯少主的才學品性皆爲上上之選,足以成爲能將天下託付之人。但……他畢竟志不在此,勉強又有何益?就好比……”她略帶忐忑地瞟了一眼謝滄行,他的表情無喜無怒,雲淡風輕,只用眼神示意自己繼續,只好續道,“好比師伯您志在江湖之遠,若硬要置於廟堂之高,縱然可以遊刃有餘,不卻也違背本性了嗎?”
聞言,謝滄行微微一愣,不由得皺起眉頭,沉吟不語。凌波所言,不無道理。戀棧權勢之人必爲權勢所誤,而天下百姓亦會隨之遭殃;可不戀棧權勢的人,又怎會心甘情願地揹負重逾泰山的負擔呢?這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矛盾。
凌波見他陷入苦思,說道:“弟子淺見,師伯莫要在意。”
謝滄行看向她,笑了笑:“不,你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
凌波正要開口,就聽見身後響起一串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凌音興奮的呼喚:“姐姐,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凌波聞聲回頭,手臂就被凌音抱個正著。凌音這才注意到謝滄行,吐了吐舌頭,連忙向他打招呼:“罡斬師伯好!”
謝滄行哈哈大笑:“好好,不打擾你們姐妹說悄悄話。去吧。”
凌音喜上眉梢,甜甜地笑道:“謝謝師伯,師伯再見!”語畢,不由分說地搶過一半凌波手中的書卷,拉著姐姐的手,說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