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忽然無言以對,聲音彷彿一下子失去了元氣:“讓我看看吧。”
暮菖蘭點頭,將皮卷遞了過去。
葉霖四下環視一週,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將其展開,仔仔細細地看,看著看著,總是溫和的臉上顯出了激動神情,甚至有一絲扭曲。
暮菖蘭小心翼翼地陪著,此時也不由得聲音顫抖:“霖哥也覺得,果真不假?”
葉霖回過神,沉吟半晌,才又萬分小心地將皮子摺好:“那夏侯少主他們,你待如何?”
“我已有想法。”暮菖蘭的神色再度黯淡下來,“我一定讓他安全回來,只是,至於其他,就……”
葉霖深深看她,伸臂輕輕抱住了她。他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早已不會偎在他懷裡、聽故事聽到睡著。他已不記得上一次這樣抱著她是什麼時候,是她第一次自個兒跑生意?還是更早?
很久了,她不再把所有的心裡話絮絮地對他傾訴、找他商量,似乎所有事都可以自己解決。可是這一刻,他覺得她又是曾經那個迷茫、無助又有些叛逆的小女孩。
暮菖蘭微微一顫,卻沒有推開。
葉霖輕輕拍著她的背,心中千言萬語,卻只說了一句話:“小蘭兒,辛苦你了。”
只一句話,暮菖蘭的眼淚便再也關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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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終於來到了折劍山莊,雪終於化了,匯成潺潺的山澗,繞過剛剛發出綠芽的梅樹和新抽的竹筍。山上的桃花開了,一團團一簇簇,那樣濃烈的怒放,每一株都似一片彤雲一般。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晚了一步的又何止花開?
歐陽倩心中感慨,輕柔地拂開一叢花枝。
瑕聽到腳步,回頭看她,眼睛裡還噙著淚珠,手裡緊緊地攥著一張字條。
那是暮菖蘭送來的報平安的字條,幾乎和姜承前後腳到達折劍山莊。
簡簡單單的陳述,卻如驚雷一般炸的大夥兒措手不及,暴跳如雷的皇甫卓差點當即跑去把不按牌理出牌的夏侯瑾軒捉回來,連素來疼愛他的歐陽夫人都忍不住唸叨:這孩子,還嫌不夠亂麼。
好些時日以來,折劍山莊一直像是籠著一層陰雲,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大夥兒不敢高聲說話,甚至不怎麼敢說話,因爲很難避免提到那個懸而未決的話題,倒是好久不曾這樣“熱鬧”了。
歐陽倩暗暗嘆息,走到她身旁坐下:“一切平安就好。”
瑕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惡的傢伙,怎麼可以這樣……”
“夏侯少主這樣做,定是有他的理由……”他們總是有理由的,卻把擔驚受怕留給女人。
“我不聽!”瑕連忙捂住耳朵,“他不守約定!”
歐陽倩默然,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片刻沉默間,心思不由得又轉到了爹爹身上。
四師兄帶回來的消息不好不壞,夜叉的目的果然是以爹爹的性命相要挾,來挾制折劍山莊的行動。不,不止這麼簡單,此事過後,折劍山莊的威信怕是很多年都未必重拾得回來了。
可她並不在意這些,她只想換回爹爹的平安,就像當初爹爹不顧一切也要救她一樣。
正想著,就聽身邊的瑕喃喃念道:“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風餐露宿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乾糧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慣……”
歐陽倩回過神來,只見身邊少女緊緊握著那張短短的字條,每一個字都恨不得掰碎了看,一遍又一遍,眼淚一滴一滴地順著臉頰往下掉,卻不捨得沾溼字條一絲邊角。
歐陽倩心中一痛,不由得想起了韃子南侵時,姜承倉促領兵抗擊的那許多個日日夜夜。她緊緊地握住了瑕的手,纖瘦到可以看見青筋的手,卻似乎充滿了力量。
瑕淚眼婆娑地轉頭看她,哽咽道:“歐陽小姐,真對不起,現在明明你纔是最擔心的人,我卻……”
“他們都會回來的。”歐陽倩淺淺一笑,“都會回來的。”
瑕怔了怔,狠狠抹了一把眼淚,重重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