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快步追上龍溟:“你不要誤會,沈公子是關隴義軍昭勇校尉,不是敵人。”
龍溟一挑眉:“關隴義軍?昭勇校尉?”
凌波點點頭,解釋道:“沈公子說,江北義軍原本各自爲戰,如一盤散沙,難以與胡人鐵騎抗衡。因此,他們漸漸凝聚起來,如今主要有關隴、幽並、兩河與兩淮四支隊伍,各持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青銅符節爲令,並依軍隊官制分設校尉、將軍等職。”
聞言,龍溟凝眉思索,想不到數月功夫,這些散兵遊勇竟然漸漸成了氣候,恐怕江北格局也快天翻地覆了。他輕輕一哂:“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三日來我們四下尋找,一無所獲,想不到……”這勞什子的義軍自己送上門來。
“楊府自知樹大招風,難免會遭變故,因此長安周遭還暗藏了柳園這處據點以備不測,並將公子一行人南下之事告知沈家,並託他們代爲接應。”
不用她說龍溟也已猜到了大概,關切問道:“柳園可還有楊家或上官家的人嗎?”
凌波有些擔憂地覷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龍溟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想來“上官彥韜”這樣的小角色,上官世家的人都未必識得,沈家就更不必說了,如今楊府又沒有漏網之魚,應該不會有人能撞破他的身份。心裡雖然這樣想,面上卻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問道:“那關隴義軍現駐何方?上官世家呢?”
凌波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斟酌半晌才道:“關隴義軍本奉上官門主爲總統領,可是……鐵鷂騎實力雄厚,又不遺餘力地打壓關中的反抗勢力,關隴義軍不斷被壓制,後來不慎被切斷爲兩路。如今雖名爲關隴,主力卻主要在潼關以東的關內一帶活動,暫由沈家統領,實力已頗爲壯大。而上官世家那一路則被壓縮在六盤山一帶,沈公子也許久沒有聽到消息了。”
她說的吞吞吐吐、猶猶豫豫,是因爲顧慮到龍溟聽到這則“壞消息”勢必會既憂且哀,心裡定不會好受。可是看在龍溟眼裡卻是另一番光景,他不得不擔心且好奇這位沈公子到底對凌波說了什麼,當中是否會有啓人疑竇的內容讓凌波進一步懷疑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所以說起話來才遮遮掩掩的。
他當然知道上官世家的日子不好過,那是他離開長安之前特意部署的任務。上官世家在北方武林、特別是關隴地區的地位是無可動搖的,只有打掉了這隻出頭鳥,關隴義軍纔會陷入羣龍無首的狀態,各個擊破起來就容易許多;同時這也是爲了他自己的安全著想,勢必不能讓上官世家有餘力再派人四處活動、有機會暴露他的身份。
沒想到走了一個上官,卻冒出來一個沈家,這讓龍溟天然地就對這個家族沒有好感——當然,最好能讓凌波也“同仇敵愾”。
他問道:“此人當真可信?”
凌波點點頭:“我看過他的青銅符節,也有太淵道長擔保,應足可信賴。” 隨即述說了與沈天放“偶遇”經過。
龍溟不禁連連搖頭:“此人初時不能確定我等身份,卻提出帶你去清虛觀,想是禍水東引之舉。此乃自私之人,切勿深交。”
凌波不置可否地笑笑。
龍溟的心裡有些不快,可也知道背後說人壞話這種事只能點到爲止,過猶不及,於是只能作罷:“天晚了,我們回去吧。”短短一盞茶的時間,竟然第二次掉頭就走。
凌波本想問問他的所見所聞,猶豫了一下,他卻已經邁開了步子,便沒有問出口。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後院,不過是一步的距離,卻似乎隔得很遠很遠。
與其說是他待她不似從前,不如說是她看他已不似從前吧?
夜漸深,萬籟無聲,凌波卻依然沒有絲毫睡意。心中有一個聲音說,他既然故意瞞著你,定有他的理由,又何必苦苦糾纏?另一個聲音卻說,不需要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是想知道真相——因爲她真的很希望能夠相信他。
她不由得想起了瑕,如果她也有瑕姑娘那般一往無前、勇敢坦率,或許就不會這樣裹足不前了吧?
凌波最終還是選擇披衣起身。沒有讓她等太久,院內北廂就響起了輕微的開門聲。她立刻閃到窗前,順著縫隙、藉著微弱的星光向外看去,只見一道黑影迅速地越過了院牆,朝著北方飛掠而去。
凌波在心中默默地數到十,閃身而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