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滄行連忙揪住船家的脖領(lǐng)子大喊:“還不趕快開船!”
那船家原本正蜷縮在幾個木桶後邊打著哆嗦,猛地被人揪起來,驚嚇之中直覺地抱頭求饒:“大爺饒命啊!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謝滄行強(qiáng)忍住咆哮的衝動,捏著他的肩膀死命晃了晃:“我叫你開船!想活命的就趕緊點(diǎn)!”
船家這才清醒了一點(diǎn),看清楚眼前之人一副橫眉怒目的表情,甚是嚇人,不由得一縮,再瞟了一眼追兵,猶猶豫豫地說道:“可是,他們……你們……”
謝滄行知道他爲(wèi)何遲疑,放走了他們就是與追兵爲(wèi)敵,這樣的小老百姓最怕惹惱不該惹的人。
儘管心急如焚,謝滄行也只得耐著性子勸道:“沾上這幫兇神惡煞你還想全身而退麼?留著小命不比什麼都重要?”
船家猶豫了片刻,終於一咬牙:“行!但是……”他苦笑道,“這漫天下刀子的,我們也不敢動彈呀!”
謝滄行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很快就停了。”
彷彿是爲(wèi)了印證他的論斷,遮天蔽日的飛蝗石果然稀疏了起來——真正的原因是,追兵已經(jīng)到達(dá)了近前。
一馬當(dāng)先衝上來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是上次被夏侯瑾軒騙過一遭的兄弟倆,他們這次沒有蒙面,兩人長相神似,黑色麪皮,其中一人左頰到顎下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本來都是濃眉大眼的憨厚長相,卻被兇惡的眼神和表情破壞,想來手裡都不知捏了多少條人命。
沈天放低聲道:“隴右的雷氏兄弟。”
雷氏兄弟肩上一左一右各掛著一捆繩索,一頭連著一把鐵爪,他們一邊整齊劃一地站定,一邊拋出鐵爪。
幾乎同時,商山鬼王化作一道鬼影飄忽忽地向船上蕩去,輕飄飄的好似沒有重量,竟比那鐵爪還要快些,人還在空中,一手便向夏侯瑾軒探去。
夏侯瑾軒只覺得一片寬大的袍袖鋪天蓋地地朝自己罩來,帶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他本能地警覺起來,不敢硬接,左足一旋,右足一踏,便以一個極詭異的角度避了開去。但如此一來,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鐵爪搭上了船舷。
那雷氏兄弟手腳麻利地把繩索綁在棧橋上,沿著繩索踏上渡船,運(yùn)足一踏,鐵爪上經(jīng)過特殊設(shè)計的倒刺便牢牢扣在了船舷上,隨即,兩人如兩尊門神一般守在鐵爪前。
再看謝滄行、暮菖蘭等人,也是個個不得閒,追兵們從四面八方躍上船來,各自捉對纏鬥。怪不得那雷氏兄弟如此悠閒了。
不過此時的夏侯瑾軒根本無暇分心顧及他人。
一擊不中,那鬼王十萬分意外,不由得怔了一怔。從沒聽說過這個白麪小子練過什麼了不得的功夫,之前其他隱衛(wèi)幾次追擊皆無功而返,還被他嗤之以鼻過,今日自己若是陰溝裡翻了船,這張老臉可往哪裡擺?
鬼王心中殺機(jī)頓起,氣隨心動,周身立刻鼓脹起一股陰氣,兩邊袍袖都向夏侯瑾軒捲來,好像兇猛的虎豹撲向獵物。
好在剛纔鬼王那一愣給了夏侯瑾軒喘息之機(jī),他拔下頭上髮簪,權(quán)當(dāng)判官筆使用,朝著鬼爪點(diǎn)去。
纔剛觸到袍袖一角,夏侯瑾軒只覺得手上一麻,他心中一沉,靈機(jī)一動當(dāng)即變招,藉著飛龍?zhí)诫?yún)手的路數(shù)虛晃了幾下,足下使力一蹬,又輕飄飄地滑開了數(shù)丈。
夏侯瑾軒用不著多想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就憑剛纔此人率先發(fā)話來看,在追兵中的低位也顯然不低。
可他更加清楚這時候沒有人會來幫助自己——他也不想再給同伴增加負(fù)擔(dān)。他該如何是好?
不等他想出個端倪,鬼王的下一擊已然捲到。
夏侯瑾軒忽然明白了那日凌波站在木橋上時的心情,無論如何也要把對手拖住。
這次他沒有急著閃避,反而買了個破綻。
鬼王幾不可查地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咬這個餌。
夏侯瑾軒再度躍開,忽然胸有成竹地一笑。人老了難免過於謹(jǐn)慎,以至於做事情畏首畏尾,因爲(wèi)他們無法接受失敗,即便武功高強(qiáng)如鬼王也是一樣。
而這份謹(jǐn)慎,就是他的可乘之機(jī)。他不需要很厲害,只需要讓對手誤以爲(wèi)他很厲害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