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把擔憂說出口,不然若是瑕姑娘在,又要罵他烏鴉嘴了吧?
對於這種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影響了自己決策的行爲,夏侯瑾軒只能搖頭失笑,建議道:“我們快些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話雖如此,此後但凡遇見些農夫獵戶、漁民商賈,夏侯瑾軒總忍不住疑神疑鬼、提心吊膽。這般走法,不過區區數裡,還是平緩的沿河灘塗,竟比翻山越嶺還要累人。
途中,他們依計劃改變了裝束,並買下了一輛馬車。
幾番周折,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渡口。夏侯瑾軒掀開車簾看去,只見黃河浩浩湯湯,河面突然寬闊,水流稍稍緩了下來,對面已成了模糊的一線。
一座可容五人並行的棧橋伸入河中,兩側各停著一艘大船,皆有兩層樓那樣高,竟不比夏侯家用來出海的樓船遜色多少。
其中一艘剛從對岸而來,只見衣著各異的旅客魚貫從船上走下來,身材精壯的漢子從底層的貨倉中搬出貨物,腿腳飛快地向岸上跑來。
另一艘船則即將出發,甲板上站著三三兩兩的人,船家靠在船舷上,一腳踩在踏板上,滿面笑容地迎著上船的客人。
而夏侯瑾軒的視線則放在了棧橋入口處,那裡一左一右地站了兩名士兵,身上依舊是漢人的裝束。
他打量了半晌,目光又投向了走在馬車旁邊的謝滄行。
謝滄行朝他聳聳肩,低聲道:“這兩個人,好對付。船上沒看見其他需要注意的人。”
夏侯瑾軒稍稍安心,說道:“若能混過去,那是最好。”
謝滄行促狹地挑眉看他,笑嘻嘻地道:“這就要靠小少爺的本事了。”
夏侯瑾軒的臉色頓時有些微妙,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破天荒地當著人家的面刷地拉上了簾子,卻仍是阻止不了簾外傳來的爽朗笑聲。
這一笑倒是讓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活絡起來。
韓師傅再度拿出了他的旱菸,說道:“這裡水流還是急,渡船要順流而下一里地才能到達對面的風陵渡。”
夏侯瑾軒哦了一聲,心說難怪看不到對面的渡口。
沈天放卻是沒好氣:“你怎麼還在?不是說只隨我們過潼關麼?”
韓師傅瞥了他一眼:“沒到風陵渡,不算過潼關。”
沈天放哼了一聲,許是終於要擺脫陰魂不散的隱衛、心情還算不錯,竟然破天荒地沒同韓師傅分辯。
凌波對龍溟說道:“想不到此處看守之人如此稀鬆平常。”
不等龍溟回答,沈天放搶先道:“這個正常。黃河沿岸渡口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個重兵把手,鐵鷂騎就不用做別的了。”
凌波點頭謝過。
龍溟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心說他們要是真的顧不過來,只需要把沿岸渡口盡皆毀掉即可,還用得著杯水車薪地找兩個投降漢兵充數麼?
魔翳定是在黃河沿岸佈下了許多眼線,一旦發現他們的行蹤,就會迅速集結兵力將他們一網打盡。
不過他不打算說什麼。既然已看到術裡參與了這次追捕,那麼他一定懂得如何掌握分寸。
魔翳已經出招了,他倒想看看這羣人會怎麼接招。
他不會承認的是,自己的心裡也隱隱有一層期待——或許所有的弟子,都在內心深處藏著戰勝師父的想望。
這時候,就聽船家一聲吆喝:“起錨咯!”
“咱們也該走了。”暮菖蘭招呼道。
“得令。”謝滄行一邊笑道,一邊做出匆匆忙忙的樣子朝棧橋奔去,邊跑邊叫道:“船家!等一等!”
那船家有些遲疑,只見一名家丁模樣的人一邊招手一邊跑來,身上收拾得甚是齊整,胡茬也刮的乾乾淨淨——這當然是在暮菖蘭的鐵腕要求下刻意爲之的——那船家也是做生意的老手,直覺地認爲這家人多半是家財殷實之輩。
於是便又往他身後看去。馬車雖不算多麼華美,甚至有些陳舊,但用料卻是上好的結實木材,馬車後還跟著一名管家和兩名護衛,看起來皆非尋常之人。
那船家眼一亮,這時錨已經收起了一半,他連忙吆喝著船員回到岸上拉住繩索,暫時止住去勢。
這時候謝滄行終於趕到,上氣不接下氣地招手道:“船家,等一下,我家主人很快就到。”
最先回應他的卻是那兩名士兵,他們把刀一橫,橫眉豎目地喝道:“什麼人?拿出身份文牒來?”
謝滄行拿出準備好的文牒,討好地笑笑:“兩位官爺行個方便,這船就快開了。”
那兩人不爲所動,一人仔細地看著文牒,另一人拿出幾張畫像,喝令道:“馬車上什麼人?都下來!”
“這……”謝滄行面露難色。
這時,就聽一道輕靈悅耳的聲音響起:“謝叔,別難爲官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