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馳道順著山勢起起伏伏,迂迴著向南方延伸。太陽剛剛掙扎著露出一線金光,灑在參差崢嶸的亂石上,使它們看起來彷彿正在燃燒。
三匹馬四蹄飛揚,帶起層層塵土。馬背上三個人皆是相貌不凡,可馬卻都只是拉車駝貨的普通貨色,毛色不純,稀稀落落的,初升的朝陽照在上面,也照不出幾分亮光。
這三人自然是夏侯瑾軒一行,萬分緊急之中自然不敢去蕭長風的馬廄裡精挑細選,只好聊勝於無。
可是跑著跑著,問題就顯出來了。只聽背後蹄聲隱隱,似是有無數快馬追來。三人神情一凜,更是加緊催促跨下坐騎。
耳畔風聲呼呼作響,刮在臉上生疼,夏侯瑾軒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兩旁黑黢黢的巖石、影影綽綽的枯黃樹木變得更加模糊,不住地向後退去。他顧不上注意,只能一個勁兒地抽打著座下馬匹,只盼著能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惜事與願違,就算是極優秀的騎士,沒有千里馬也是枉然,身後紛沓的蹄聲還是越來越近了。
夏侯瑾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天際線上一片黑壓壓的人馬,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幾乎把整座山、整條路都踏得黃塵瀰漫,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獸一般向他們三個孤零零的影子捲來。
夏侯瑾軒不由得心中一緊,心知這樣下去,他們肯定難逃魔爪。
皇甫卓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馳到另兩人中間說道:“咱們分頭走,能走一個是一個。”
“不行!”夏侯瑾軒斷然拒絕,“我們兩個還好,蕭長風不敢把我們怎樣。但若是姜兄落在他手上……”他頓了頓,“我們不能分開!萬一真的沒逃掉,好歹還能用你我兩家的勢力跟他周旋一二。”
皇甫卓一怔,點了點頭。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姜承的耳朵裡,激起了層層波瀾,那是無能爲力的失落感,以及對自己無法掩蓋的憤怒。
最近幾個月來,他似乎總是陷入這樣的境地,不論如何竭盡所能地疲於奔命,最終卻總是一無所獲、一場徒勞,二小姐的事就是如此。如今又到了關鍵時刻,他多麼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朋友的安全,可卻還是什麼也做不了,還是隻能依靠皇甫卓和夏侯瑾軒,靠他們身後的家族來挽救自己的性命。
而他們二人本來就不該來到這裡,不該被捲入這趟混水之中。
思及此,他只覺得一股熱氣上涌,突然毫無徵兆地出手,利爪一左一右地刺向了皇甫夏侯兩人坐騎。
兩匹馬吃痛,一下子向前疾奔,險些把沒有準備的夏侯瑾軒給甩出去。
夏侯瑾軒急忙抓緊繮繩,剛穩住身子就回頭看,只見姜承一勒馬繮,他座下那匹栗色馬登時歪出了馳道,向山坡上爬去,看架勢,分明是想繞個圈再從山坡上朝蕭長風他們俯衝下去。
皇甫卓回身喊道:“姜兄!莫要衝動!”說著就要勒馬去追,可他的坐騎受傷之後愈發不聽指揮,一時竟控制不了。
姜承的聲音遠遠傳來:“快走!還認我這個兄弟,就別跟來!”
皇甫夏侯兩人怎可能乖乖聽話?好容易制服了受了驚的坐騎,立刻快馬加鞭地往山坡上追,可一來二去一耽擱,再加上坐騎又不不是什麼良馬,只能眼看著姜承越跑越遠。
夏侯瑾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突然靈機一動,對皇甫卓說道:“皇甫兄!快打姜兄的馬!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回去!”
這道理皇甫卓也明白,他氣急敗壞地回道:“可我沒練過暗器!再說,什麼也沒帶出來你讓我扔什麼?”此言一出,兩人登時傻了眼。
夏侯瑾軒只得再勸:“姜兄!咱們從長計議!”
姜承哪裡肯聽?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擒賊先擒王,只要抓住了蕭長風,一切都能解決。
不論是姜承還是蕭長風,雙方都在快馬疾馳,眼看著越來越近,猛然間一聲破空之聲,一柄鐵箭帶著疾勁的力道向著姜承前方三丈射去,險險擦著馬蹄,狠狠鑽入了土中。
栗色馬受了驚,人立起來。姜承一時不察,被甩下馬來。
這下變故突然,誰也沒有料到。皇甫夏侯二人連忙策馬搶上,攔在姜承身前。
夏侯瑾軒忙不迭地跳下馬來:“姜兄,你沒事吧?”
姜承跌得灰頭土臉,好在他應變迅速,倒是沒受什麼傷,一雙充血的眼帶著憤怒的光投向那一箭射來的方向。
放箭之人是一個如四天王銅像一般的魁梧漢子,手中一把硬弓,連箭都比普通的大上三圈,他的雙手不用握繮,座下駿馬依然如臂使指一般聽話。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從山道上向他們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