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暮菖蘭問道。
謝滄行看著她的眼睛,半晌,搖了搖頭:“沒什麼。走吧。”
暮菖蘭忽然一把拉住他:“等下。”
此時,他們已走回了先前的將軍墓。暮菖蘭伸手敲擊著一側的牆壁,忽然停在某處,說道:“這裡。”只見她用力一推,那石壁竟然向內打開,後面是一條只容一人弓身通過的狹窄通道,陡峭上行。
夏侯瑾軒十分驚訝,他自認把所有地形通道都記在了腦中,卻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條。
謝滄行看她一眼,想來這就是她偷偷準備的退路了?他笑了笑,邁步欲走,卻見暮菖蘭嘴脣翕動,艱難說道:“把霖哥……留下吧……”
此時的她,面上已是一片木然,剛纔那個激動悲憤不能自已的人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這樣的她,卻更令人心疼。
謝滄行難得地遲疑不決起來。
“我叫你放下他,沒有聽到嗎!”暮菖蘭瞪他,可這時的眼神卻軟弱得沒有絲毫威懾力。
謝滄行輕輕嘆息,對凌波說道:“你先帶小少爺出去,我稍候就來。”
凌波剛要說什麼,卻被龍溟拉住:“走吧。”
這時的夏侯瑾軒就如提線木偶一般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地跟著別人。
暮菖蘭看著謝滄行,皺眉問道:“你又想做什麼?”
謝滄行二話不說就揹著葉霖朝墓室的方向走去:“是我該問你這個問題。”他回頭瞄了一眼,“我不會讓你留下來陪他的。”
暮菖蘭一怔,一時竟無言以對。
墓室離的並不遠。謝滄行走進左側的耳室,四下裡一看,盡是墓主人生前使用的器物,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顯然在很久以前就被人翻檢過了。他將葉霖放在一個乾淨的地方,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心中說道,你放心吧。
隨即,他又走到主墓室,對著那副蓋子已經打開的棺材搔了搔頭,又拱手一禮:“唉,佔了你的地盤不好意思。人家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你一個大將軍,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不過,葉小哥性子好,你可不許欺負他。”
暮菖蘭呆呆地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儘管是這樣的境況,竟奇怪地有了想笑的衝動。她轉身回到耳室,最後看了一眼葉霖,隨即毫不遲疑地用手中的蠟燭點燃了他的衣角。
火光頓時燃起,點亮了暮菖蘭木然的面容,顯得那樣詭異。
饒是謝滄行也驚得汗毛直豎:“你……你這是做什麼?”
暮菖蘭竟是回頭一笑:“這下大將軍不用犯愁了不是麼?”
謝滄行登時目瞪口呆。
“塵歸塵,土歸土,我暮家的人不需要墳墓。”暮菖蘭說道,毫不遲疑地走出了耳室,“你不跟上?”
謝滄行不禁搖頭嘆氣,暮家人可真是……不留餘地。
通往地面的通道十分窄小,常常需要四肢並用地爬行纔可以通過,想來是時間不夠便草草收工。
終於接觸到外面新鮮的空氣,夏侯瑾軒真恨不得多吸兩口,不由自主地生出“活著真好”的慶幸之感,特別是在接連經歷過兩次死亡之後——它們令他無比悲傷,卻也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貴。
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回家,也很想回到瑕的身邊,這兩種願望無比急切,以至於當暮謝二人從地道中出來時,他差點就脫口而出:“我們回去吧。”
他就在悲傷與急切交替混雜中,感受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此時已是繁星滿天,出口剛好在一個小山坳裡。
衆人合力封閉了出口,找了處避風又隱蔽的地方喘口氣。隨後,便陷入了尷尬的寂靜,幾乎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思。
暮菖蘭突然開口:“這次行動的消息,是我泄露出去的。”
夏侯瑾軒猛地擡頭,驚訝地看她,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你……你說什麼?”
暮菖蘭深吸一口氣,重複道:“是我把行動計劃告訴韃子的。”
夏侯瑾軒再度呆立當場。
半晌寂靜。
凌波率先開口,柔聲道:“暮姑娘,我知道你是最難過的人,但也不要過度自責……”
龍溟怔了怔,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傻姑娘還不知道暮菖蘭說的是實話呢。
謝滄行打斷她,衝著暮菖蘭問道:“爲什麼?”
暮菖蘭仍不願多說,撇開頭,半晌才道:“我家裡人病了,韃子手上有解藥。”
凌波這纔回過味來,瞪圓了眼睛轉頭看龍溟,而他卻顯然肯定了她的猜測,她頓時怔住,說不出話來。
謝滄行皺眉,語氣已有些咄咄逼人:“爲什麼不早說?凌波道長難道還會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