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暮菖蘭最先緩過神來,她斟酌片刻,說道:“凌波道長,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想救的只是你一個人而已?”
凌波一呆,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羞憤與難堪,她強壓住起伏的情緒,力持平靜地說道:“暮姑娘,他不是一個會因私廢公的人。我也不是因爲(wèi)……因爲(wèi)……才相信他的。”
“私情”這兩個字到底還是說不出口,於是本來斬釘截鐵的話,到了最後又有些氣弱。凌波暗惱,不由得想到,要說真真正正、確鑿無疑背叛過他們的,難道不正是暮姑娘自己嗎?可這話太過傷人,她就算盛怒之中,也還是忍了下來。
氣氛一時極爲(wèi)尷尬,瑕左右看看,打圓場道:“哎,這個,也許真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咱們把上官公子找來好好談?wù)劼铩!?
暮菖蘭無奈:“我的傻妹妹,你見過哪個奸細(xì)會老老實實招供的?”
凌波抿脣不語,一副已懶得爭辯的模樣。
謝滄行定定地注視著她,鄭重問道:“凌波,你真的從心底裡不曾懷疑過他?”
凌波怔了怔,“不曾”兩個字卻始終無法出口,腦海中閃過他們相遇之後的點點滴滴,至少在那個長安城電閃雷鳴的雨夜,她是真真正正懷疑過他的。
可她又很快想起了停雲(yún)峰上他對蜀山前輩鄭重的回答,想起了長安城外默默凝視的背影,想起了綿延的麥田在他眼中映照出的欣慰,她忽然微微地笑了,無比堅定的回答:“我相信他,絕不會背叛他的姓氏,絕不會背叛家國,這一點,凌波願以生命作保。”
“道長……”瑕怔怔地看著凌波,對她來講,凌波就像是她所想象的世外高人那般,飄然若仙,好似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但這一刻,她卻忽然覺得她們都是一樣,沒什麼分別。於是,她轉(zhuǎn)向夏侯瑾軒勸道:“咱們也別一竿子打死人嘛!好歹也要給他一個澄清自己的機會呀?萬一真冤枉了人家,那多不好。”
凌波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投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瑕朝她鼓勵地笑笑:“真金不怕火煉嘛。”
夏侯瑾軒點頭:“不錯,我們的確有些武斷。是非曲直,總要試過之後方能下定論。”
暮菖蘭與謝滄行對視一眼,最終沒有說什麼。
夏侯瑾軒沉吟片刻,轉(zhuǎn)向凌波說道:“道長,若你也想知道真相,今晚子時我們此地會合,同去一個地方,事情或許就能水落石出。”邊說,他邊看向謝滄行,謝滄行登時會意,兩人心照不宣。
凌波皺了皺眉,最終緩緩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抱拳告辭而去。
凌音默默地跟上,卻破天荒地沒有同她並排走,一前一後的兩道背影,竟顯得那樣蕭索。
瑕忽然有些同情,扯了扯夏侯瑾軒的衣角:“烏鴉嘴,你說,上官公子真的是壞人嗎?”
瑕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夏侯瑾軒真想違心地說“不是”:“我倒真的希望是我想錯了,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如果上官公子真是奸細(xì),很多從前不明白的事情就有了解釋。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謝兄,你說是吧?”
謝滄行頭疼地揉了揉額頭,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去收場。罷了,禍福由天定,或許這就是凌波命中註定的劫數(shù)吧。
暮菖蘭皺眉:“這……道長該不會去找上官彥韜吧?我倒不是說擔(dān)心她會通風(fēng)報信,只是萬一沒有掩飾好情緒,讓他看出端倪,豈不是打草驚蛇?對她自己也是危險。”
謝滄行搖頭嘆氣:“不會,凌波有分寸的。何況,她的願望始終是讓我們和好如初,有可能造成‘挑撥離間’效果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暮菖蘭也忍不住跟著嘆氣:“如果他也能懸崖勒馬就好了。”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弄清他的來歷吧。”夏侯瑾軒說道。
謝滄行沒接話茬,轉(zhuǎn)而問道:“對了,你們來找我,有事?”
暮菖蘭與夏侯瑾軒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奇怪:“我們本想告訴你,範(fàn)福範(fàn)公子到了。皇甫大少爺說要到酒樓辦酒,給他接風(fēng)洗塵呢。”
又是上官家,陰魂不散啊!謝滄行第一千零一次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