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謝滄行的腳程,恐怕歐陽英一日之內就會知道夜叉即將兵臨城下的消息。夜影還沒有回返,說明蕭長風那裡還沒有安排妥當。
不妙啊,歐陽英一旦得知鐵鷂騎來了,定會想辦法牢牢控制住劍閣、米倉兩大門戶,蕭長風再想興風作浪,可就難了。
陷了蕭長風他倒是不在乎,範福那個滑頭,想來也總能有辦法自保,可他們的如意算盤卻非要落空不可了。
夜影不在,還不能及時通知大長老加緊行動……龍溟心中轉著許多個想法,幾乎個個都對夜叉不利,眉頭不禁越皺越緊。
凌波偷偷覷著他沉思中的面容,敏銳地察覺出一股隱忍不發的怒氣,不由得有些瑟縮:“我是不是……壞了公子的謀劃?”
龍溟真是哭笑不得,他倒是真想點頭,可面上還是得裝出一副笑顏否認道:“怎會?”眼神卻是說不出的複雜無奈,倒映在凌波那雙無比明澈、無比清亮的雙眼中,令他不由得轉開了視線。
龍溟沉默半晌,又問:“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惹上這些人的?”
凌波本已有些睏倦,強打精神回道:“我們正在溪頭村落腳,誰料忽然闖進來一夥賊人,本以爲是山中馬賊,可後來聽他們說話,又分明是胡人。他們四處燒殺搶掠……”
“你說什麼!”龍溟聞言不禁又驚又怒,他本來心存僥倖,想著這幾個軍士違反禁令,興許是遇著了什麼緊急軍情,想不到竟只是管不住手腳!
凌波卻全然誤解了他的憤怒,義憤填膺地說道:“此等行徑自然不能坐視,可對方人數太多,我們兩人阻止不及,我便設法將他們引到村外,謝大哥則留下對付不走的,我們便這樣分散了。”
龍溟大致明白了情況,那些軍士想是打算斬草除根、一個不留,今天的事也就天知地知了。不想卻遇到了倆個武功高強的對手,自然要先把這兩人解決掉,絕不能放跑一個,這纔會對凌波緊追不捨。
凌波覷了眼龍溟凝重的神色,暗暗嘆氣,心想自己肯定是壞了他的打算無疑,不禁問道:“公子又爲何來此?”其實她想問的是,能否補救?而她又是否能幫上忙?
可這話聽在龍溟耳朵裡卻變了味道,腹中冷哼,心說你也學起謝滄行、盤問起我來了,倒是有來有往?。±湫χ磫枺骸澳阏f呢?”
凌波一怔,看了看他身上和夜叉軍士相似的裝束,猜測道:“你……可是混入了鐵鷂騎中打探消息?”
龍溟不由得揚了揚脣角,順著她的話頭說道:“凌波真是聰慧過人?!闭Z氣十分的敷衍。
凌波輕輕一顫,垂下頭去,長長的羽睫投下一片落寞的陰影。他曾贊過她很多次,總是幾分真心幾分客套,但這次絕對是最不真心的一次,她怎會聽不出來?
凌波忍不住想到,他混進敵營一定相當不易,今日卻爲了救自己暴露了身份,想來也只能功虧一簣了。
她或許真的來錯了吧。那時,她見到了草谷師伯,覺得歐陽小姐的病情不需她擔心了,便自以爲是的認爲上官公子這邊更需要她幫忙,到頭來卻只是自作多情而已。思及此不禁萬分沮喪,本想問他今後如何打算,此時也問不出口了。
龍溟就是想讓她心中有愧,也就不大有心思追究他的所爲所言存在多少紕漏??僧斦婵匆娝隣懥艘粯逗敛淮嬖诘氖聦嵕趩首载煛脩玫臎]有精神,不但沒嚐到什麼報復的快感,反而弄得自己心裡非常的不舒坦,繼而又生出些煩躁來。
他今日的情緒當真有些太過失控。他遇過的比這可惱、比這緊急的情況不知凡幾,照樣連眉頭都不會多皺一下,只因舅舅自小就教導他,憤怒、恐懼、悲傷,諸如此類的情緒都能使聰明人變得愚蠢、愚蠢的人變得更愚蠢。
可自打在山下看見她的那一刻,情緒就像還未馴服的幽駒一般不受控制,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不過,會這麼想,就代表他已漸漸冷靜下來,爲了緩和氣氛,他笑著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非此番變故,漢中這麼大,咱們怎麼能這麼容易碰上?”
凌波勉強笑笑,心說你見了我,怕是並不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