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靠著模糊的記憶,七拐八拐地在山道上走著,好容易爬到山巔而沒有迷失在這大山之中,不禁長出了一口氣,看見早已等在那裡朝自己揮手的夏侯瑾軒,叉著腰沒好氣地嗔道:“烏鴉嘴!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做什麼非要把我叫到這裡來?”
夏侯瑾軒嘿嘿陪笑道:“這裡風景雄渾瑰麗……來來,”他拉著瑕走到崖邊,“你看那兒,約莫著是咱們入蜀時停留過的小山城,再看這邊,我算著應該是青石道長和玉書道長隱居之處,那兒是桃林,那兒是……”
聽著聽著,瑕的臉忽然紅了,換一種說法就是他們第一次不小心牽手的地方、第一次主動牽手的地方、第一次表白心跡的地方……心裡頭有三分甜蜜、三分懷念又混著幾分害羞,想著烏鴉嘴花花腸子就是多,卻一時忽略了他語氣中隱藏的那一絲傷感。
瑕順著他的話頭說道:“說起來,我還答應過有空再陪你一道去看看青石和玉書兩位道長呢!可惜一直也沒騰出手來。對了!等歐陽門主回來,咱們帶著他們一家一起去,讓青石道長給祛祛晦氣!”
青石道長那般謫仙樣的人物,到她口裡快成了身披粗麻唸唸有詞的神棍。夏侯瑾軒登時啼笑皆非,那一絲絲的愁緒也彷彿煙消雲散了。可惜瑕的下一個問題又徹底把他拉了回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夏侯瑾軒挪開了視線,回道:“姜兄前往漢中已有幾日,仍未歸來,我想去看看。”
瑕無奈道:“急什麼?這一來一往路上還得耽擱好幾天呢!哪有這麼快的?”
夏侯瑾軒嘆氣,說了句大實話:“可要我坐著乾等,我實在做不到。”
聞言,瑕著實爲他高興,她知道前次一時不察決策失誤給夏侯瑾軒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儘管他們一致認爲那算不上什麼失誤——使得他在做決定上變得有些畏首畏尾,現在看來是終於想通了。
她不由得眉開眼笑,豪邁地給了他一掌,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迫不及待地拉起他的手,“走走,咱們趕緊打點行裝去!”
可惜夏侯瑾軒卻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瑕姑娘,我琢磨著……這次你就不要去了。”
“爲什麼?”瑕無比詫異和不解,他們總是一起行動,幾乎沒有分開過——不知不覺中,這好像早已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夏侯瑾軒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出了準備已久的答案:“瑕姑娘,姜兄和皇甫兄已經在漢中,暮姑娘也動身打探消息去了,現在我也要走……大夥兒都走了,就剩她一個人撐著偌大的折劍山莊,實在令人放心不下。”
聞言,瑕長長一嘆:“也對,別看歐陽小姐看表面上沒事人似的,心裡頭一定可難過了。”
“是啊。”夏侯瑾軒附和道,“所以你還是留下來陪陪歐陽小姐吧。左右謝兄也要去長安尋上官公子和凌波道長,剛好可以順路送我一趟,可保安全無虞。”
瑕想了想,重重點頭,拍胸脯保證道:“好,我留下來,多個人總是多把手,你就放心吧。”
“嗯,那就拜託你了。”
“你……你做什麼這麼看著我,看得我心裡毛毛的。”
夏侯瑾軒淡淡一笑:“沒有,我只是……想到很多天都見不到了,想多看幾眼。”
瑕立刻抗議道:“你說話別這麼奇怪好不好!”眼見抗議無效,做出一副無奈狀,“唉,好吧,這個送給你。”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塊瑩白如玉的石頭,陽光下透著瑩潤的光,石頭裡面似乎還帶著點特殊的紋路,倒是十分別致。石頭呈淚滴狀,細的那一頭鑽了個孔,綁著根紅繩,編了個簡單的花樣。
夏侯瑾軒一呆:“這是?”
瑕有些不好意思了,絮絮叨叨地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我看你天天把皇甫少爺送你的那塊玉戴在腰間,猜你喜歡這個,可我又買不起那麼金貴的東西……這個是在停雲峰上找到的,我瞅著也挺好看的。再說,神仙喜歡的地方,總得有點靈氣吧?戴著沒壞處。”
夏侯瑾軒緊緊地攥住那顆石頭:“我一定好好珍惜。”
眼看著夏侯瑾軒目光炯炯地瞅著自己,瑕不禁忸怩起來:“哎,你要是不喜歡扔了就算了,反正也是白撿的,不值錢。”所以她才一直猶豫要不要拿出手。
夏侯瑾軒卻只是笑著看她,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少爺,小少爺!”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呼喚聲,手臂上還被誰輕推了一下,夏侯瑾軒猛地驚醒過來,迷茫之間,瑕的身影消失不見,倒換成了謝滄行那多日沒有好好打理而冒出了青湛湛鬍子的臉,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
謝滄行對他的悵然若失毫無所覺,徑自笑道:“小少爺,醒醒神,長安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