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冬季,池中睡蓮只剩枯葉殘梗,各色錦鯉也都畏懼嚴寒,沉入池底不願露面,但碧波間亭臺樓閣倒影盪漾,也別有一番風味。龍溟憑欄而視,看起來興味盎然,誰能想到他的心思卻根本不在其上呢?
凌波走到他一步之遙停下,他恰好轉過身來,笑道:“可還順利?”
凌波微微頷首,與他一齊沿著迴廊向外走去,閒聊似地問道:“公子不想問我來此所爲何事?”
龍溟停下腳步:“此事可與我有關?可有我能效勞之處?”
凌波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龍溟目光含笑地看著她:“既如此,我何須過問?”
凌波一怔,淺淺笑道:“只是讓公子久候了。”
“怎會?”龍溟擺擺手,“此處風景宜人,遊目皆勝景,信手無凡器,令人觀之忘形。”
可凌波的反應卻是深深嘆息。龍溟奇道:“道長爲何嘆氣?”
凌波稍作斟酌,答道:“太濟觀美雖美矣,但終究奢華太過。”
此言一出,兩人都不禁沉默了。龍溟的目光再度從太濟觀的亭臺樓閣上緩緩掃過,此時夕陽已落到臨淵閣的尖頂之上,爲那重檐飛閣鍍上了一圈無比燦爛的霞光,鎏金的尖頂彷彿將太陽的光芒匯聚在了一處,**而又殊麗。龍溟忽有所感,嘆道:“奢華麼……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都源於人心有所求而不得吧?”語畢,他又輕輕一哂,這道觀可真是厲害,不過是許了一個虛幻的願景,就能讓千千萬萬的百姓心甘情願地奉獻出自己的辛勤所得。思及此,不禁心念一動,他們夜叉是否能借鑑此法招撫中原的百姓呢?
凌波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知是否是心有所感的緣故,那一圈光輝燦爛的霞光之中,臨淵閣本身卻顯得那樣灰暗滯重。這些金碧輝煌與精巧雅緻,沉澱了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願望,多少心酸無奈、莫可奈何,只能寄託在虛無縹緲的仙神卜筮之上,如今想來,越是輝煌華麗,越令人心酸。自己是否能爲這蕓蕓衆生做些什麼?又或者,自己是否也只是他們中間微不足道的一個呢?
兩人各懷心思地沉默著。夕陽漸漸沒入山林之中,前頭的赤霄殿傳來悠長的鐘聲,預示著這一天就要結束了。兩人相視一笑,一齊邁開了腳步。
章華臺前後三進,第三進內供奉著太濟觀歷代祖師、掌門牌位,第二進則供奉著二十八尊造像,個個衣冠華座,並須如法,栩栩如生,身後祥雲籠罩,山水雜錦,若凝神看去,冠帶之上、山水之中不乏金玉寶石。
龍溟不由自主地放緩了步伐,遊目四顧。當先一尊神像意態威嚴,怒目圓睜,金甲玉帶,足踏靈龜,手按寶劍。凌波停下步子,介紹道:“這是真武帝君,是學武之人、特別是習劍者的護持者。”
龍溟點點頭,又往第二位的造像看去,這一位則是峨冠長袍、文質彬彬的書生形象。凌波又道:“這是文昌帝君,主士人的功名祿位。”
聞言,龍溟一哂,說道:“走吧。”隨即不再繼續看,轉身向前殿走去。凌波趕忙跟了上去。
前殿甚爲恢弘,中央一座伏羲大神造像高逾一丈,兩側陪侍著老子與南華真人(注)。二層圍著神像修了一圈步廊,頂上三層閣樓是幾間供人休憩的雅座,擺放著道家典籍。
凌波走到伏羲神像之前躬身一禮,神態甚爲恭敬。
龍溟笑吟吟地看著,待她禮畢,才問道:“伏羲大神也是蜀山所供奉的主神嗎?”
凌波點了下頭:“伏羲大神是道家始祖,各處道觀都要供於神臺之上。不過,神臺本應有三……”
聞言,龍溟好奇心起,正待聽下去,就聞門外傳來一陣嘈雜,一個大嗓門喊道:“喂!你們憑什麼趕人?伏羲大神光照九州、惠及衆生,怎麼能讓衆生不得其門而入呢?”
那聲音如此熟悉,殿內兩人不禁面面相覷。
注:這裡純屬虛構,比較合理的應該是供奉“三清仙尊”。主要是爲了劇情需要,關於道教、道家、上古神話,我都會做一定的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