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太快、太突然。龍幽來不及反應,仍在纏鬥、隔了段距離的謝滄行三人更加來不及反應。
千鈞一髮之際,一枚冷箭從極爲刁鑽的角度射向暮菖蘭。
她本能側(cè)身一避,還沒來得及探究那一箭的來歷,忽然間飛箭如雨般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暮菖蘭急忙揮劍去擋,另一手扯著夏侯瑾軒往柴垛後面一躍。
就在這時,四周突然殺聲四起,一隊人馬憑空躍出,亮出兵器就向夏侯瑾軒等人圍攏而來。
原來他們早在四周挖好了壕溝,上面搭上木板、附上土層,人躲在裡面,隔絕了呼吸的聲音,把謝滄行都給騙了過去,只等他們皆遠離了地道口,再一擁而上。
龍幽看起來竟比他們?nèi)诉€要吃驚,對來人道:“你們怎麼會……還不快退下!”
“殿下!”細心的鏡丞連忙拉住龍幽,低聲道,“看他們的裝束?!?
龍幽這才定睛看去,這羣人雖然同樣的皮衣皮帽,但卻不穿鎧甲,且皆蒙著面,心底一驚:“隱衛(wèi)!是舅舅?”
鏡丞不置可否,但眼神卻是十足肯定。
龍幽神色數(shù)變,忽然把心一橫:“不行!這樣我豈不是成了請君入甕的小人了?”語畢,他一把甩開鏡丞,執(zhí)意要爲夏侯瑾軒解圍,眼看著就要殺進戰(zhàn)團。
正當此時,不知誰點燃了柴草,天乾物燥的時節(jié),火星一舔就著,火焰迅速向四處蔓延。
衆(zhòng)人皆是一愣。龍溟卻從天而降,彎弓搭箭,幾箭連發(fā),稍稍阻住了追兵,對著夏侯瑾軒等人大吼:“還不快走!”
哪還用得著他催?謝滄行早就一把將夏侯瑾軒扛起,沒命似的向地道衝去。
龍幽呆在當場,只有他心裡清楚哥哥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不由得彷徨起來。
就這麼一個猶豫,一隊士兵趕到,龍幽這才警覺到營裡多處都亂了起來,響起陣陣呼喝之聲。
不等他回神,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已發(fā)現(xiàn)了他,登時目瞪口呆:“二……二殿下?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怔然對視,龍幽心中一陣哀嚎,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當即臉一板,橫眉倒豎地喝道:“發(fā)什麼呆?還不快去救火!”
那將領(lǐng)一個激靈,趕緊呼喝著手下救火去了,還不忘提醒龍幽火焰無情、快快避開。
龍幽不禁以手扶額,事情急轉(zhuǎn)直下,變化快得令他措手不及,再四顧看去,哪還有那些隱衛(wèi)的身影?
那邊廂,待幾人皆退進地道,龍溟立即點燃了入口處的柴草,以阻住追兵,“快走!”他說道,“火一燒起來,這裡的空氣很快就耗盡了?!?
謝滄行本來還疑心他怎麼半天沒出現(xiàn),這下又似乎沒了理由,一點頭,扛著夏侯瑾軒就走。
可惜一貫好說話的大少爺一旦拗起來,格外的九頭牛也拉不回。地道本來就不寬敞,謝滄行抗了一個人已經(jīng)是縛手縛腳,他這一折騰,就愈發(fā)走不快。
謝滄行與龍溟都不住地勸,什麼“在人家的地盤要格外謹慎”、“忍一時之氣再圖後事”,可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裡,夏侯瑾軒仍是自說自話,毫不讓步,只是一時掙脫不開謝滄行的鉗制罷了。
勸著勸著,謝滄行就閉嘴了。漸漸的,龍溟也快要詞窮。
這時,就見謝滄行突然發(fā)作,一把將夏侯瑾軒摜在地上。
夏侯瑾軒從小嬌慣著長大的,磕著碰著都很少,何曾被這麼對待過?一時間撞了個眼冒金星、頭昏腦花,全身上下都跟散了似的,一時也顧不上撒潑。
只見謝滄行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一瞪:“再胡鬧,我抽你信不信!”
夏侯瑾軒登時呆了,龍溟與暮菖蘭早就是目瞪口呆,根本無法反應。
謝滄行手一鬆,冷冷說道:“你該長大了。”隨即對另兩人說道,“咱們走!”
夏侯瑾軒踉蹌了幾步才站穩(wěn),怔怔地看著他大步離去,另兩人遲疑片刻,竟也跟了上去。
夏侯瑾軒登時沒了主意,有一個瞬間,他真的有哪怕獨自一個也要回頭去復仇的衝動,可最終也只能緊咬牙關(guān),追上了同伴。
龍溟嘆了口氣,落後兩步,按了按他的肩:“謝兄和你一樣難過,只是,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夏侯瑾軒雙脣緊抿成一條直線,半晌,堅硬的雙肩終於軟了下來,輕輕點了下頭,眼淚卻突然像是鬆了閥門一樣,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四人默默地走著,沒有人再說話,只有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逼仄壓抑的地道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