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還是上官家,不管是誰的意思,可都夠大膽的。”暮菖蘭感慨道,“不過,沈家看起來倒是並不知情。”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可衆(zhòng)人都心照不宣,這關中義軍裡,也是情況複雜、內情頗多啊!至於出於怎樣的考慮,就不得而知了。
龍溟心中卻是殺意頓起,他原本只想關一關楊家這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老爺少爺,等時過境遷再放了他們,看來是大大地小覷了這些人的決心與能力——文人武人,都不得不防;楊家上官家,都留不得!
衆(zhòng)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一時無人說話,最終卻是凌波打破了沉默:“這圖,我們是否應交予沈公子?”不論如何,單就佈陣圖本身而言,對與鐵鷂騎正面抗衡的義軍已是大有裨益。
龍溟不禁皺眉,這自然非他所願——他滿以爲楊家藏的多半是降卒降將中的內應名錄或反抗勢力分佈之類,萬沒想到己方的虛實竟被他們摸清了去,但略一思索,也自知“上官彥韜”沒有拒絕餘地,點頭道:“自然。”端看他們如何行動,他再見招拆招便是。
凌波也皺起了眉頭:“只是,這出擒賊擒王的計劃怕是大大不妥,還是不要鋌而走險爲好。我們是否該將這地圖重謄一份?”
暮菖蘭沉吟道:“道長的意思是,開通地道需要人手,人多了很難保密,人少了又很難成事,對不對?”
“正是。”凌波點點頭。
“這可不一定哦!”暮菖蘭挑眉,“霖哥,你說呢?”
葉霖微笑點頭:“小蘭兒說對了。你們看這片地方,豐鎬、櫟陽、咸陽、長安……哪個不曾做過一朝之都?哪個周遭不曾埋過幾個王侯將相?”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這軍營裡面我不知道,但地底下可不是鐵板一塊。”
夏侯瑾軒目瞪口呆:“葉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驚擾古人長眠之處?這個,不太好吧?”
葉霖聞言笑笑:“我只是隨便一說,夏侯少主不要往心裡去。”
他如此一說,衆(zhòng)人也就沒再繼續(xù)討論。畢竟這方法操作起來成功率並不高,再加上就算少了幽煞將軍,鐵鷂騎也還是鐵鷂騎,頂多亂上幾天而已。因此大家都沒怎麼往心裡去。
夏侯瑾軒說道:“那麼,就聽道長的,我來將這地圖重謄一遍交予沈公子吧。”
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隆隆聲,夜裡萬籟俱寂,聽起來像是雲裡悶雷響在了地上一般,衆(zhòng)人一驚,葉霖忙解釋道:“只是開城門的聲音而已。”
龍溟挑眉:“夜間重開城門,此事自我們來長安還從未有過。定是出了要緊事。”
“會不會是有人從漢中回來了?”謝滄行不禁猜測,頓了頓,又道,“不知道姜小哥和他們交涉得怎樣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擔心起漢中情形,如今交通不暢、信息不通,當真不便得很。
龍溟不由得看向城門的方向,不得不深夜入城,莫非是出了什麼變故?可如今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的行動愈發(fā)地不自由,就算想去看看,也完全無法可想。
此後幾日,打探的工作仍在不溫不火地進行著。也不知那日晚間是不是回來了哪位厲害人物,夜叉停止了對長安城滴水不漏的嚴防死守,不再戒嚴,崗哨也撤了不少。
這情況看似對夏侯瑾軒他們有利,實際上卻恰好相反。各路消息紛紛攘攘、林林總總,卻總是似是而非,可疑的地方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有增多趨勢。看來,夜叉這位厲害人物定是對魏武帝七十二疑冢的故事耳熟能詳。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夏侯瑾軒也一天比一天著急,儘管明白急也急不來,可心火還是一天天地往上躥。謝滄行看他每日裡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頗爲無奈,便提議帶他出去散散心。夏侯瑾軒自然欣然應允,眼珠一轉,便想好了去處。
兩人在長安城郊好一番轉悠。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在夏侯瑾軒的腦海中漸漸成形、反覆斟酌,一時覺得值得一試,一時又覺得蠢到極點。謝滄行也不問他,由著他一會兒興奮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
從天矇矇亮到鳴鐘關城門,夏侯瑾軒難得地奔波了整整一天,總算回到了客棧,卻絲毫沒有倦意,見到葉霖,連忙拉著他與謝滄行說道:“葉公子,謝兄,我有個想法想和二位商量商量。”
“夏侯少主請講。”葉霖說道。
夏侯瑾軒斟酌一番,說道:“我這些時日以來總在思索,去歲以來,我們屢屢與夜叉、與淨天教交手,卻爲何總是處於下風?我想,那是因爲他們手裡總是握著我們不可或缺的人或物,所以我們不得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謝滄行嘆氣,夏侯瑾軒所言未嘗不是他的所想,歸根結底,敵人對他們的瞭解和掌控,遠勝於他們對敵人的,所以敵人總能搶先一步控制住關鍵,或者動動手腳給他們添添麻煩。
思及此,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暮菖蘭,敵人的這份優(yōu)勢,她恐怕居功至偉吧?不過既然已被他得知,就勢必不會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