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溟看著她因怨憤而染上一絲紅暈的臉頰,低低地笑了,比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謫仙模樣,還是這樣比較令人喜歡。他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自己明明是命懸一線於他人之手,主動權還半分都不在自己手上,這可是他畢生最恨的局面。然而此時此刻,內心卻是說不出的平靜豁達,彷彿無論結果如何都無足輕重似的。
凌波看他這一副生死置之度外、一切悉聽尊便的模樣,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就不怕沒了‘英明神武’的幽煞將軍,鐵鷂騎羣龍無首?”
龍溟胸有成竹地回道:“就算沒了我,至少五年內,鐵鷂騎依然是天下第一。”他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睥睨羣雄的傲氣與自信,“再給我十年,我能讓百年內無能出其右者。”
凌波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口氣不小!”
龍溟可不這麼認爲:“你放我走,自然會看到。”
此言一出,瞬間把凌波拉回了原本的僵局,面色不由得一沉,半晌才道:“我還是不能就這麼放你走。除非你答應退兵。”
兩人一時之間又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龍溟嘆了口氣,沒頭沒尾地說道:“我的底線是淮水。”
凌波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隻打算“退還”長江以北、淮水以南一帶,不禁又有些惱怒:“如今戰況未明,勝負還未可知!你……你不要太貪心!”
龍溟搖了搖頭:“要想打發羅剎與修羅,這是必須的。既然是聯軍,總不能不顧盟友。”淮水與其說是他的底線,不如說是三部聯軍的底線。“當然,如果你們的朝廷總算能拿出點魄力發兵北上的話,這條線或許還有商榷餘地。”
他頓了頓,又攤出了一張底牌:“至於我,我真正想要的,一直都是關中與漢中。”忽然想到了什麼,龍溟笑了笑,“這一點,夏侯少主怕是早就看穿了。泱泱中華人才濟濟,到頭來卻是這位從來不被重視的‘紈絝子弟’最能洞悉形勢。”
“因爲他從來不是紈絝子弟。”凌波答道,“只不過,若是天下太平,就會甘願平凡而已。”
“是啊。”龍溟嘆道,“並非不能,實不願耳。不知道還藏有多少這樣的對手。”
凌波分明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味道,聲音倏地一冷:“這不是遊戲!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天下百姓付出的可是生命!你……”她猛然頓住,意識到眼前此人不也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來賭一個天下嗎?
對於他的身先士卒,凌波並不能否認自己是有一絲佩服的,可這並不妨礙她的氣憤難平,不禁再度扭過頭不看他。
氣氛又陷入了僵局。
龍溟搖頭不語,這一點,他不會改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無論是一腔抱負還是狼子野心,總會有人前赴後繼地攪亂這潭水,不是他,也會是別人。試問蜀山高高在上清貴無比,又能有幾人甘願閒雲野鶴清靜無爲?不然早就人滿爲患了。
可是這話打死他也是不會說出口的,不然,從小生長在蜀山、對師門有著無可動搖的敬仰之心的凌波不跟他翻臉纔怪!
龍溟思考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手邊的東西,他又要這麼做的時候,卻帶動沉重的鐵鏈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兩人的僵持倏然一斷。
凌波嘆了口氣:“你真不是個稱職的階下囚。”明明該是任人宰割的,卻仍是一副佔盡上風的模樣,就算是沒氣性如凌波,也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聞言,龍溟不禁笑了起來,語氣中也帶上了笑意:“我也不會白讓你吃虧,我可以許諾十年內不會主動對淮水以南用兵,如何?”
凌波愣了愣,這樣玩笑般的語氣讓她一時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