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只覺得一股濃烈的劣質酒味竄入鼻端,本能地後退一步,又啐了一聲真倒黴,杏目圓睜,喝了一聲“滾”。
那男子嚇得一激靈,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轉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跑去。
幻月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手腕一抖,一枚淬了毒的銀鏢倏地飛向那男子後心,只聽一聲悶哼,那人應聲倒地。她冷冷一笑,那句“真倒黴”,說的既是自己,也是對方。
正要上前查看一番,想起那股子酒臭,她不禁猶豫了一下,看著那傢伙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想了想,腳跟一旋,幾乎腳不點地地離開了這個髒兮兮的地方。
殊不知那具“屍體”竟然慢悠悠地爬了起來,眼神無比清明地四下裡看了看,掏出一封外表看來一模一樣信札,一目十行地瀏覽一遍,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一般,拎起酒壺,大大灌了一口被人嗤之以鼻的劣酒,像真正的酒鬼那樣搖搖晃晃地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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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菖蘭走出書肆所在的巷子,擡頭看向有一絲陰霾的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氣。
在她身後響起了一道她預料不到的聲音:“小蘭兒。”
暮菖蘭大驚,倏地回身,撫著胸口說道:“霖……霖哥?你……你嚇死我了。”
映入她眼簾的,是葉霖凝重的神色。只聽他沒頭沒尾地說道:“記得小時候,你總喜歡悄悄走到我身後,突然矇住我的眼睛。我總是被你嚇到,那時,你是怎麼說的?”
暮菖蘭一怔,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回道:“‘沒點虧心事,怎麼會被嚇到?’”
兩人一時沉默。
葉霖長長嘆氣:“我猜到你有事情瞞著我,但沒想到……”他搖了搖頭,“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暮菖蘭倔強地一仰頭,彷彿又是多年前那個不聽話的小女娃,“不過是一樁生意而已,用不著大驚小怪吧。”
“只是生意?”葉霖挑眉,“這麼說,夏侯少主他們不是你的朋友了?好,那我明白了。”言下之意是,既然不是朋友,那他自然也會換成另一種對待方式。語畢,他一副“問題已解決”的模樣,邁步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暮菖蘭忙拉住他:“霖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葉霖緊緊地盯著她,“小蘭兒,我們或許做過許多世人看來不光彩的事情,但出賣朋友可不是你的風格。”
暮菖蘭自嘲笑笑:“不光彩麼……霖哥,你真是口下留情。”
“告訴我,是什麼籌碼讓你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暮菖蘭囁嚅半晌,將他拉入一條僻靜的巷子,掏出那張一半燒焦的皮子——她向來貼身收藏:“你自己看吧。”
只需要一眼,葉霖的神色倏地變了,連忙伸手去拿,卻又在碰到之前倏地停住,那是一種面對極度渴望的東西時、想看卻又不敢看的心情。他的手有些顫抖:“果然是它……你爲什麼瞞著我?甚至連族長也……”
“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失望!”暮菖蘭打斷道,“那麼多年了,我們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結果,竟然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我每天都在問自己這是不是真的。我不敢告訴你們,我只想等到真真正正拿到手,再……”
葉霖不由得再度嘆氣,她的心情,他怎會不明白?幾乎自記事起他們就已經相識,一路風雨同舟,算得上最親最親的人。“可是,你還是該先跟我們商量商量,既然都知道了這東西的下落,除了答應這樁生意,我們未必沒有其他辦法。”
暮菖蘭搖搖頭:“哪還有其他辦法?你難道沒看到那焦痕嗎?這東西太脆弱,對方想毀掉它易如反掌!”
葉霖神色凝重:“一個知道我們秘密的人,會僅僅滿足於讓你監視幾個人的行動嗎?”
暮菖蘭沉默了,聲音帶著些疲憊:“我不知道,那個人……謎團太多了,我查不到他任何信息。可是,就算是陷阱又如何?這樣的機會我不可能放過!”
葉霖眉頭緊皺:“可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這是與整個武林爲敵,你……”話猶未盡便戛然而止,他突然明白了,正是因爲不想把他們拉下水,她才什麼也不說的,萬一事情敗露,她就會把所有的事情自己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