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 讓我哥哥花錢僱冰魄的人來反殺咯?殺手對殺手,兩邊都在暗處,勝算倒像是……還大些。”
慕容點頭道:“是啊, 而且如果冰魄和對方的突然出現(xiàn)果真是爲(wèi)了它們自己的事兒纔來, 這樣剛好也就了了一樁恩怨還能順手賺些錢。我猜唐雪燕會答應(yīng)。”
“好吧我去問他。”我站起身, 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麼的還不方便亂跑——新婦的身份很是尷尬:“呃, 我不能出去, 能請他來將軍府一會麼?”
“等小陸吧。”慕容道:“如果將軍同意這個計劃,以他的身份請,比你去請要妥帖得多。唐雪燕雖然裝了這麼久的娘們兒到底還是男的, 也不是你師父,你找他讓人說閒話。”
於是我就老實地坐下, 老實地等小陸回來, 老實地聽完面色凝重的他轉(zhuǎn)述的四哥的意見, 居然和我與慕容商討的差不多——只不過不知道四哥有沒有想到冰魄突然出現(xiàn)有些蹊蹺這事情罷了。
“那麼我馬上去找朵釀,讓她去找唐雪燕。”慕容聽罷跳了起來:“虞將軍太性急了, 明天就……這可耽誤不得。今晚最好能見一面定下事情來!”
“是。”小陸微一遲疑,看了我一眼,終於還是說:“那你先去吧,快點兒。”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他那一眼有點兒問題,但一時也沒來得及多想。慕容出去之後小陸和我纏了一陣子, 我也就把這事情拋在腦後了。直到第二天, 小陸告訴我四哥把採取行動的日期推到下一天, 然後自己出去了的時候, 我還是沒有把這個陳茬兒想起來。
在前一天他轉(zhuǎn)述的計劃中, 四哥這一天會於城中點將臺召會諸將,宣誓定要捕到刺客剿滅餘叛。這樣喧鬧的場合還是比較方便刺殺的——而唐雪燕他們就會成爲(wèi)捕蟬螳螂後頭那隻鳥。這樣的安排雖然和“讓小陸頂替他”的想法有出入, 但唐雪燕他們?nèi)羰呛献鞯脑挘瑒偎惴吹贡任覀冎跋氲靡螅欢ㄒ坏膯栴}就是:冰魄的一衆(zhòng)殺手能不能很好地配合官軍的行動。
所以小陸和我說推遲行動的原因是大家還要好好商量一下行動計劃的時候,我當(dāng)真沒有懷疑。
甚至當(dāng)朵釀師母笑嘻嘻來找我玩,而我隨她一起去將軍府後園子裡乘涼聊天吃果子時,我都沒發(fā)現(xiàn)將軍府的佈防已經(jīng)鬆了許多。
說起來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殺手——在這種時候,如果敏感的話,早就該發(fā)現(xiàn)府中有什麼很不對了。那些巡防的士兵已經(jīng)撤了,而四哥住的那邊院子靜悄悄的。如果冰魄有人來商量計劃什麼的,那邊應(yīng)該防衛(wèi)嚴(yán)密纔是!
而且,朵釀師母很單純,我總覺得我可能被任何人騙都不會被她騙。所以根本也沒覺得她突來找我有什麼問題——可我忘了啊,因爲(wèi)她比三歲小孩還好騙,唐雪燕又是個老奸巨猾的大騙子,所以唐雪燕完全可以騙得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來糊弄我啊。
結(jié)果,當(dāng)府上的小丫鬟跑過來和我說小姐將軍在外頭遇刺了的時候,我一臉震驚地看向朵釀,她卻一臉無辜:“啊,唐雪燕說,他們在說事情。讓我和你這麼說。”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他們實際上幹嘛去了?”
“啊,嗯。”朵釀的表情誠實得讓人想哭。
“傷勢重嗎?”我放棄了和她交流,和這樣一個老實人我發(fā)不了脾氣,大概會自己把自己悶死:“快說啊。”
小丫鬟大概是被我的表情嚇著了,愣愣道:“啊,還在打……將軍暫時沒有受傷……小姐……”
我跳起來便朝府門口跑過去,跑了幾步纔想起來沒有帶武器。等回頭折返取了刀再出門的時候,卻和朵釀撞了個滿懷。
“不許去。”她伸出雙臂攔住門:“唐雪燕說了,你要出去,我不答應(yīng)。”
我只覺腦袋裡頭轟的一響。差點都有和她同歸於盡的念頭了。
“爲(wèi)什麼?他們說好了是今天去的是不是?都在騙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打顫:“爲(wèi)什麼不讓我去?”
“你水。”朵釀師母的話在此刻精確得讓人傷心:“你去了,事情多。”
……
我退後一步,道:“那是我哥哥,師母,那是我親哥哥!我就這幾個親人了!”
“昨天晚上,他們,見了。唐雪燕才說的。”朵釀師母道:“你哥哥,想法一樣的。”
我腿都軟了:“那慕容呢?陸慎呢?他們都……”
“都在。”朵釀師母咬咬嘴脣:“我們苗疆人,不騙人。我沒騙你。、唐雪燕,讓我不能告訴你。不能,呃,不能先告訴你。”
“是啊是唐雪燕這個老騙子。”我憤然將刀砸在地上:“說好了是今天,還讓陸慎騙我?我……”
“都是好心。”朵釀師母伸出手,搭在我肩上:“你在這,大家放心。”
我一時半會只覺得心裡頭空透了,想了想才道:“師母,要不你替我出去看看?我保證不逃走……”
“不,唐雪燕說了……”
這時候我只想殺了唐雪燕,這要怎麼辦呢!
正在我已經(jīng)考慮要不要把朵釀師母打昏了逃走的時候,外頭一陣喧譁,而且,那喧譁?zhǔn)浅疫@邊來的——於是我一個激靈,撞開師母往前一步,正看到慕容箭步而來:“快點開門,都讓開都讓開——七虞準(zhǔn)備水和乾淨(jìng)的布!”
我愣了一下,便看到小陸斜倚在老崔身上,臉色蒼白步態(tài)踉蹌,左肋下鮮血從甲縫中涌出,連腿上都紅成了一片,登時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我哥哥呢?”我一把抓住慕容的手腕:“爲(wèi)什麼是陸慎!”
“人水還要擋刀。”慕容瞥了小陸一眼,突然對我擠了一下眼睛,又推了我一把:“快點,去拿水和布。”
我雖然知道她擠眼必有隱情,奈何此時我已經(jīng)方寸大亂,只覺身上的汗像是泉一般不斷地涌出來,喊丫鬟的聲音打著顫。
當(dāng)丫鬟捧著水布和傷藥進(jìn)來的時候,四哥才疾步而入:“這邊七女子留著就行了,別人可以回去——刺客押到將軍府來,我親自審!”
我見他無恙,心裡的慌亂稍微少了那麼一點,扭頭但見小陸已經(jīng)被安置在榻上,一羣人聽了四哥的話,也呼啦一聲就涌了出去。
“四哥!”我在他轉(zhuǎn)身之前喊了一聲:“這……刺客抓到了?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四哥愣了一下才答道:“你好生照顧他。”
我應(yīng)了一聲,見他們都出了門,才轉(zhuǎn)身,走到榻邊時腿已經(jīng)軟得擡不起來。
陸慎卻睜開了眼睛:“人都走了?”
他聲音仍然有些虛,但卻不像是重傷的樣子。我應(yīng)了一聲:“是……你的傷?”
“哎呦唐雪燕這王八蛋。”他側(cè)了側(cè)身:“給我把衣甲脫掉上藥。這個混蛋……”
“唐雪燕扎的?”我的手原本已經(jīng)按在了他鎧甲上,聽了這話,不由一僵。
“是!”小陸皺著眉,汗水從額上涔涔而下:“本來說好的是我在這邊兒別個裝著雞血的脬子,他把那東西刺破便是,誰曾想這廝刀尖打滑,給我腰上割了好長一條口子!”
我手上給他卸了甲脫去衣,這才見他側(cè)腰上果真一道深深傷口,長過手掌,深度約有一指。鮮血已經(jīng)糊了一片,忙用淨(jìng)布沾了水給他擦拭:“讓你騙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呃,因爲(wèi)將軍急著抓刺客,所以乾脆和冰魄的人商量,讓他們冒充刺客今日行刺,然後藉著提審的機(jī)會把他們調(diào)入將軍府。一方面防著那邊下手,一方面也就開了城門,造成我們已經(jīng)不再防備的錯覺——說起來冰魄和誰有仇啊?我昨兒聽唐雪燕的口聲,那幫傢伙倒像是……衝著冰魄纔來的。”
“呃……昨兒慕容也這麼說。”我把浸滿血的布泡進(jìn)水盆中,然後挑了藥膏給他塗上:“我猜我?guī)煾杆麄兇蠹s知道,可我……我真不知情。從我進(jìn)冰魄到現(xiàn)在,似乎從來都沒有碰到過什麼秘密。”
“那麼就不管他們好了……江湖恩怨,官府還是別牽扯了。”小陸的手指輕叩牀屏:“你說呢?這幾天我得裝成重傷在這兒養(yǎng)著,倒是可以慢慢想想這事兒。”
“你也真是……”我嘆了口氣:“你受傷也是爲(wèi)了讓這個騙局更逼真?”
“我哪兒想到唐雪燕的刀法如此不靠譜,早知道我就不答應(yīng)了——他用什麼東西殺人的?”
“袖箭。”
“……老子記住他了,明兒的審訊我要親自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抽他。”小陸恨恨道:“他和我保證刀法很好絕對不會有問題,還讓我要特別注意假裝受傷的時候要臉色蒼白冷汗如雨,還告訴我一定要裝著威武不屈帶傷活擒刺客——結(jié)果那一刀過去老子當(dāng)真臉色蒼白冷汗如雨,雖然冰魄那幾個刺客都夠配合的,可大爺我?guī)е鴤。≌鎮(zhèn)。 ?
我實在忍不住想笑:“得了吧,還不是你自己答應(yīng)的?你爲(wèi)什麼不告訴我?還和唐雪燕聯(lián)手騙我!”
“我這不是怕你去了萬一那邊也動手你有危險麼。餵你輕點兒!我也不是鐵打的我會疼啊!”小陸慘叫了一聲,大概是我戳到他傷口了。
“我有那麼不堪嗎?”我又氣又想笑:“你不知道我看到你這樣子多擔(dān)心!”
小陸卻嗤地一聲笑了:“我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了,你那麼擔(dān)心臉兒都白了,我看了覺得很開心。”
……這就是沒心沒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