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物資實在緊缺,楚雨陽只好帶著幾位親兵,跑到老遠的地方去借。
來來回回,靜王爺要在受災知府衙門裡面擺宴席、請富商們吃飯的消息,已經傳遍各地。
這不,楚雨陽剛剛準備好各種物品,一回衙門,門口已經被聚集的農民兵給擠滿了,各個嘴裡都罵著污穢不堪的話語。
楚雨陽實在忍受不了,直接拔劍相對,人羣中的喧譁聲,瞬間減小了。
這時,靜王莫焯添身邊的一個侍衛走到楚雨陽身邊,耳語道。
“楚大人,王爺吩咐過,不要理會這幫難民,如果您回來了,直接進去就行。”
雖然楚雨陽心中疑惑,但他十分信任莫焯添,未加任何言語,收劍入鞘,大步流星的進府了。
領頭的農民兵一看楚雨陽並沒有對他們怎麼樣,便繼續叫囂起來,帶著隊伍想要向前衝。奈何衙門的大門本就不大,一下竟然被莫焯添的士兵堵得死死地。
沒了法兒子,他們就繼續在門口辱罵起來。
衙門的大門一早就被莫焯添給踹到了,一直到楚雨陽走到裡面見到莫焯添的時候,都能將外面污言穢語聽得一清二楚,
楚雨陽無奈地望著莫焯添,誰知對方只是莞爾一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可是王爺,這事兒要落入京城人的耳中,恐怕又要在背後說您的不是了,還有皇上……”楚雨陽擔憂道。
“皇兄不會,因爲接下來這件事,纔會讓他動怒?!?
“?。俊背觋栆苫?。
只見莫焯添勾了勾手,示意楚雨陽上前,輕聲道:“這件事,我只放心交由楚兄來辦!”
聽完莫焯添的話,楚雨陽神色十分凝重,沉聲道:“微臣明白了。”然後轉身就走。
天漸漸暗了,知府進來通知莫焯添可以開席了,卻見他一人坐在這破敗的衙門內,外面災民的辱罵還依稀可以聽見,有種說不出了落寞感。
“王爺,人都來齊了?!敝Ь吹?,雖然這個王爺的做法,他並不理解,但他始終覺得,這場災情會因爲王爺迎刃而解。
莫焯添緩緩起身,走向飯廳,剛到門口,心中一陣厭煩。
屋內的景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瘦骨嶙峋的知府和衙役,富態成型的富賈豪紳;昏暗破敗的飯廳,鋪展浪費的飯莊。
這將是一場難以下嚥的飯局。
“王爺、王爺……”富商們見到莫焯添,一個個趕忙起身行禮道。
莫焯添心中冷笑,連本王的面子都敢伏了,拒絕赴宴,現下倒是恭敬得很哪!
“諸位請起,本王初來乍到的,很多地方都還需要各位的關照,也就無需拘禮了?!蹦烫淼?。
在座的皆是在商場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商人們,極會察言觀色,一聽莫焯添這般說道,紛紛連忙相應起來。
“王爺今晚不如來小民家住吧,這裡實在是破敗不堪,怎能讓王爺屈尊在此呢!”
“就是啊,知府大人真是無所作爲,王爺親自來此,怎麼好這般接待,還是去小民吧。”
“去小民家!保管王爺
這幾天過得舒舒坦坦的!”
這幫人肥胖的臉上推起諂媚的笑容,知府直接別過臉去,眼不見爲淨。
“謝謝各位的好意,今兒個晚上,是本王設宴,各位見諒,只管吃好喝好,其他的過後再說?!蹦烫砗翢o表情的說道。
“王爺真是極好的性情啊……”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謬讚。
酒過半巡, 終於富商再沉不住氣,醉醺醺的問道:“王爺,這飯都已經快吃完了,不知王爺叫小民來,所爲何事啊?”
其他富商見狀,也附和道:“是啊,王爺,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好了!”
莫焯添望著肥頭大耳搖晃的大頭,冷笑道:“此次,皇兄派本王來賑災,說讓你們來出銀兩物資,各位可是應允啊?!?
富商們一聽,皆是一愣,心知這是中了靜王莫焯添的鴻門宴了。
不甚煩惱,這皇上、王爺一個個兩手空空的說要來賑災,到頭來是找他們要錢,他們本就是視財如命之徒,哪裡答應,可也不敢這麼明著說啊,只好小聲抱怨。
人一多現下更是炸開了鍋,聲音竟比下午外面的災民還要洪亮,不知道的,還真分不清是誰人比較悽苦。
莫焯添見狀,也不怒,只是笑了笑,緩緩說道:“本王知道大家的錢也不是打水飄來的,但是這個地方,雖行商是主要的經濟來源,但是斷然是不能離開勞動力的。不然大家也不會大門緊閉,連生意都不做了是吧。所以,諸位還請放心,本王心裡有桿秤的?!?
復又,轉頭對知府說道:“麻煩大人將在座各位,平日裡的家中的勞逸情況,還有災後是否有所貢獻,呈個表上來?!?
“王爺稍等!下官這就去拿。”知府顫悠悠的站起來,話語間不禁更恭敬了些。
說是現下做表,但莫焯添要的尋常官府衙門皆有記錄。誰家的僱傭記錄,本就是要呈報給知府大人的。而災後商販的貢獻,知府自己更是有所記錄,畢竟不會讓他們做些無用功,來年頒個牌匾,也算以示嘉賞。
不一會,知府就將記錄的情況,呈給了莫焯添。
莫焯添一邊看,一邊淡淡道:“諸位不用心急,國家不會白白讓各位掏錢的,更不會貪得無厭。但凡是記錄中,對僱傭者災後有所補償的,亦或是平日裡做的就很不錯的,本王就不再做要求了。災後已經伸出手來,對官府工作有所幫助的,本王也不會另有安排?!?
說完莫焯添又擡了擡頭,看著富商們一個個面露難色,搖搖頭無奈笑道:“罷了罷了,反正皇兄也不在,只要各位不要給走漏了風聲就好?!?
富商們皆是由難轉喜,欣喜的望著莫焯添。
“凡是平日裡按要求做事的,沒有偷稅漏稅的情況,以前的貢獻也算在內,這次就當本王酌情給了給各位個面子,也免瞭如何?”
莫焯添似有似無的這句話一下子澆滅了衆人眼中的希望之火。
“知府大人按照本官的話稍作整理吧,但凡達到要求的人,就早些回去休息罷?!?
待知府一一查看之後,達到要求可以先行離去的只有兩人。
莫焯添也不急,
安靜的等著他們有所反應,誰知許久,在座的一個個都是沉默的樣子。
莫焯添冷哼一聲,將本子往旁邊一甩,冷聲道:“本來知府給本王介紹情況的時候,本王還覺得各位定是自有難處,不然平日裡朝夕相處的百姓,各位怎麼會就這麼當看不見?,F下看來,各位眼睛是瞎了麼!還是當真爲富不仁!”
在座的富商們面面相覷,莫焯添的臉色已是不好,可是賑災所需的銀兩物資定不是個小數目,讓他們出錢,那比在這兒受訓斥還難受,那可是真真要命的事情啊。
終於,有個膽子較大的富商率先開口道:“王爺,不是小民等不出力,只是這災情已經已經爲持續許久,小民也是力不從心啊,這錢、這糧,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著。
莫焯添還是不瘟不火的模樣,淡淡道:“可本王也是皇命在身,諸位當真是叫本王難辦啊。”
一時間,衙門內又是一片寂靜,沒有一人開口講話,看樣子莫焯添是準備和衆人耗下去了。
突然,一個親侍打扮模樣的人進來,在莫焯添身旁彎腰耳語。
莫焯添聽罷點了點頭,復又擡眸望著在座的富商們,倏地笑了。
“罷了罷了,這次災情,本王僅來一日,就已是有所瞭解,也能夠理解你們。這樣吧,畢竟本王是要交差的,不如你們全部籤個聯名奏摺,表示自己確實身家清白,倉無一粟,無法賑濟災民如何?”
“王爺英明,此舉甚好啊?!?
“王爺英明,小民願意籤?!?
“小民也願意!王爺!”
衆人皆是高舉雙手,表示贊成。
“這是本王應該做的,本朝本就重商,互相體諒罷了。你們自己一一將情況與知府大人說明,大人擬稿,爾等簽名就是了。”莫焯添輕飄飄的說道。
知府哪裡看得透他在想什麼,縱然心中是千萬般不願意,但還是提筆將所述情況擬好,給富商們過目。
這樣一來,待富商們簽完名,天都快亮了。
知府將奏摺呈給莫焯添,莫焯添隨意看了一眼,就合上扔在一旁。
冷聲道:“今夜勞煩各位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衆人一鬨而散,片刻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多待了那麼一會兒,莫焯添就會改變主意。
方纔還鬧哄哄的衙門瞬間恢復平靜,而門外訴苦的災民,昨晚還在和官兵們較量,現下又不知去了哪裡。
“知府大人一定覺得本王昏庸吧?”莫焯添忽然開口道,神情裡盡是抹不去的疲憊。
“下官並不這樣認爲,雖然下官不知道王爺是何用意,但不難看出,王爺是心懷天下之人,斷斷不會是這表面上的意思?!敝Ь吹馈?
“大人,作爲地方父母官,權利尚且不夠,又怎麼如此宅心仁厚。他們是爲富不仁的商人,你袒護他們,苦了自己又有何用?”莫焯添不答,反問知府。
“整座城都這樣了,不是不救,只是力不從心。但若受苦之人,知道朝夕相處的人有力救之,奈何心硬情冷,視而不見,不只是徒增悲傷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