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見屋裡只剩下楚雨霏和自己主僕兩人,便去把屋門開大了些,然後又在頭頂門框左右懸掛著的的琉璃小盞裡點上了一些安神的香。
嘴裡說道:“娘娘多呼吸些新鮮空氣是好的,這香點在這兒,隨著風一飄,也不會太過濃郁。方纔人多吵鬧,娘娘光顧著開心了,現在許是乏了吧。”看了看門口,面無表情的走向楚雨霏搖了搖頭。
“呵,芍藥姑姑讓本宮如何賞你好呢?”
“主子說的哪裡話,奴婢這般歲數了。說句不著兒規矩的,娘娘莫要怪罪,若正常年紀出宮嫁人,現在孩子可能都和娘娘一般大了。”
說著拿著一個一板凳,坐在楚雨霏腳下,將楚雨霏的腿架在自己膝上,輕輕按摩起來。
也不擡頭,目光還盯著楚雨霏的腿呢,用只有楚雨霏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要當孃的人了,肯定不比以往。也怪老奴,未曾經歷過這些,總在娘娘身邊,卻一點用也沒有。”
楚雨霏竟聽出了淒涼感,與腿上隔著衣料的溫熱觸感形成強烈對比。
“姑姑莫要這樣說……”
“娘娘不用安慰老奴,老奴自個兒心裡清楚,從第一次將娘娘,老奴就知道您和以前的主子不一樣。哎呀,是老奴僭越了……”
“無妨,這宮裡,你與玉竹一樣,都是本宮親近的人,現在四下又無人,說幾句體己的話也未嘗不可。”
“娘娘宅心仁厚。老奴聽以前服侍過太后的嬤嬤說過,女子有孕後,身體會變得笨重。呵呵……老奴話粗,娘娘莫怪罪。所以啊,這小腿容易腫。娘娘這幾日,甚少活動,怕是對身子不好,老奴給您按一按,看看可會好些。”
“果然,好多了。”楚雨霏違心道,其實剛這麼一會兒,哪會有什麼變化。只是芍藥說的自己心頭一熱,反正她本來也不清楚,自然不會伏了她的好意。
一滴淚倏地從楚雨霏眼角滑下,許是她的身子靠著,芍藥未瞧見,就連楚雨霏自己好像也未察覺。
“芍藥,你說本宮這時候懷上這個孩子,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自然是好事,娘娘,如蘭貴人所說,孩子是能聽得見的,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可是,本宮怕護不住他啊……”
“娘娘,老奴相信您能順利誕下龍子的。您蕙質蘭心,方纔做的就極好,您定有能力保住龍子,讓他平安長大。”芍藥頓了頓,停下手中的動作堅定地道。
“蘭貴人那邊暫且穩住了,這後宮裡的每個女人,有哪個不是自私的,更何況她本就無心爭寵,孩子是她在宮中保命的屏障。如今,卻被我搶了先,心中若無異常,又怎麼可能呢?”
芍藥突然聽到楚雨霏口中吐露出來的“我”字,心頭一熱,此般不經意間,平語的交流,這是她在宮中幾十年都沒聽到過的。
回過神來,柔聲對楚雨霏說道:“娘娘莫要擔心,方纔娘娘的話,想畢蘭貴人已經聽懂,娘娘對她有恩,她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娘娘不利的。”
“恩……我心中對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希望永遠不
會等來我同她爭鋒相對的那天……”
“娘娘心地善良,蘭貴人也是沒有心腸的人,娘娘最近還是不要太過擔心了。”
“得想個法子,這事終究不能瞞住,若陳常在此時有任何意外,我怕是跳進河裡都洗不清了。而且,我還得靠他奪回皇上的關注呢”楚雨霏聲音越來越小,芍藥想她許是因爲皇上難過吧。
“娘娘,老奴看得出來,皇上待您啊,與旁人不同。您現下身子重就別擔心了,咱們順其自然,正如您所言‘靜觀其變’。”
芍藥依舊爲楚雨霏的腿在按摩,待換完一隻,楚雨霏還未回話,感到有些疑惑。於是起身探探,見楚雨霏已經闔上了眸子,睡得正甜。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溫柔笑笑,扶著桌子緩緩出門。
這人啊,上了年紀,身子憋屈的久了,連腰都直不起來。想到楚雨霏將誕下一個龍子,心中暖意滿滿。
不一會,玉竹回來,見芍藥在屋外,也不多問,安靜的坐在芍藥腳下的階梯上,望著陽光,笑得燦爛。
……
不管外面的世界多喧囂,芍藥宮這幾日來都是安安靜靜的。楚雨霏很安靜,玉竹很安靜,芍藥也很安靜。
安靜得半夏都有些恍惚了,她們本來就不怎麼搭理自己,這點半夏一直都是知道的,可什麼時候她們也這般安靜了。
但半夏未曾發覺,有一個人纔是最安靜的,靜到,她都忘記他的存在。
“這湯兒何時變成溫的了?”楚雨霏喝著芍藥準備的水果糖水,望著窗外的半夏。只見半夏一會兒望望這兒,一會兒望望那兒的,楚雨霏倒覺得甚是有趣。
“娘娘現在身子不便,本身又是畏寒,以後老奴把以往夏天的冰食都撤換了。這是記著娘娘偏愛這樣,才叫廚房換成溫熱的。”芍藥面不改色的答道。
“芍藥你……”楚雨霏只覺得無語。
玉竹在一旁已經笑出了聲,“芍藥姑姑你這點可像極了我們夫人,娘娘幼時就愛此湯,不僅是夏天,冬天也吵著鬧著要呢。夫人被鬧得沒法子了,也是做成熱的給娘娘,娘娘此後是再也沒在冬天吵著喝了。”
楚雨霏已將青花瓷碗放回了桌子上,看了芍藥一眼,兩人均是沒忍住,忍俊不禁。
“阿魏還沒回來麼?”楚雨霏突然問道。
“是的,阿魏剛纔一閃身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好像有意避著我們?”玉竹最快的說道,也就在楚雨霏面前,她敢多說幾句話。
“阿魏公公出去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看出去的時間,應該是去找……”芍藥故意藏著一半沒說完,玉竹好奇的看著芍藥,歪著頭自顧自得思考,現在聊天越來越跟不上娘娘和姑姑的節奏了。
“半夏沒注意到吧。”楚雨霏又看了眼窗外,半夏已經回屋了。
芍藥搖了搖頭,道:“娘娘放心,老奴會一直注意她的。”
半晌,阿魏回來了,快步走進院子。卻見正中央,楚雨霏的屋外,芍藥站在那兒,見他發現了,對他招了招手。
阿魏遲疑了一下,跟進了屋。
“阿魏給
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阿魏跪地打禮兒。
無論什麼時候,阿魏都不曾與她們親近,楚雨霏也不強求,勾勾嘴角,開口道。
“你這次做的很好,本宮很滿意。說罷,要什麼賞賜?”
阿魏和玉竹皆是一愣,怎麼打個禮兒打得好也有獎賞?玉竹感到很疑惑。
阿魏也是不明所以,只好拱手磕頭,斷斷續續的虛心道。
“娘娘那裡的話,阿魏爲自己主子辦事,義不容辭。”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楚雨霏有任何反應。於是擡頭,偷偷看著楚雨霏,卻見楚雨霏雖嘴角勾起,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可就是好像有什麼震懾自己,沒由來的,阿魏心生恐懼。
許是發現了阿魏面露難色,楚雨霏笑意更勝,開口道。
“阿魏不必如此,本宮是賞你,又不是罰你?”
“娘娘千萬不要折煞奴才啊,奴才自知無功,何來獎賞一說。”
言畢,不停地磕起頭來。
“罷了!”楚雨霏冷哼一聲開口道,“你到底還是知道本宮是你的主子!”
“你別忘了,你前些日子出了紕漏,是本宮救你一命!”楚雨霏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讓一旁的玉竹也驚得顫抖。
“阿魏不敢忘了主子的大恩大德,阿魏這條命已經屬於娘娘了!”阿魏恭敬地說。
“那你告訴告訴本宮,如此忠心的阿魏,方纔是去了哪裡啊?”楚雨霏的聲音又變得十分溫柔,卻聽得阿魏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魏該死,但實在是……是……念娘娘心切,阿魏已經收到信號多日了,若再置之不理,恐釀成大禍啊”阿魏將身子死死地趴在地上。
“那你又何曾向本宮稟報過?口口聲聲說聽命與本宮,這到學會自己出主意做事了!”
“阿魏該死,阿魏該死,請娘娘責罰。”阿魏一遍一遍的重複這句話。
“念在你這次的事確實有利於本宮,讓你將功補過。但你要記住,下不爲例,分清楚現在到底誰纔是你的主子!”楚雨霏不再看阿魏,朝他揮了揮手,拿起茶盞飲起水來。
阿魏又是著地狠狠地磕了一個響頭,走出門去。
“娘娘,可是有消息要往宮外穿?”玉竹見狀終於反應過來。
楚雨霏點點頭,不再開口答話。
阿魏做的確實如她意,自己已經多日以身子不好爲由沒有在人前露面,盛寵不再依舊,想畢不管是王爺莫焯添還是哥哥楚雨陽都會十分擔心,冒險來探。
待阿魏傳達之後,身懷龍子此等大事,大哥楚雨陽都一定會告訴父親和母親。父親楚震本就將自己和楚靜秋作爲棋子,纔會任意她爲之。
但如今,楚靜秋已多次惹怒衆嬪妃,成爲衆矢之的,再加上這個消息,孰輕孰重,都足夠讓楚家放棄她了。一旦楚家放棄了,莫焯鈞自然也會棄她爲之。
楚雨霏嘴角微微勾起,那麼接下來,就靠自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