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平帝一樣未用晚膳,坐在御案前批閱今日剩下的奏摺,如平日一般的繁忙。
然而傍晚時昭陽宮內的一點一滴依舊曆歷在目,縈繞不去,讓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擱下筆,執起手邊的青花茶盞,淺品一口,茉莉的清雅香氣也無法拂散她的愁慮。
她懊惱,想當年,母皇的後宮君侍,陰狠如皇貴君,囂張如德君,傲氣如寧君,卻無人敢駁母皇顏面。
她也愧疚,終是冷了他那麼久,駁了他作爲一朝鳳後的顏面。
罷了,此事算是扯平。
嘴角揚起一絲淺笑,重新提筆,已無了先前種種思緒的阻擾。
“什麼時辰?”細細閱覽著最後一本奏摺,坤平帝平緩而威儀得問向許慶。
“回陛下,已是戍時,陛下,可否傳膳?”許慶見坤平帝此刻已拿起今日的最後一本奏摺,心中也輕舒了口氣,陛下今日還未有閒暇用膳。
“擺駕昭陽宮。”坤平帝沒有理會許慶,合上奏摺,擱筆下令,遂而起身。
“是。“許慶一愣,但立刻領命下去準備,心中疑惑不已。
昭陽宮自鳳後入住以來,夜間從未迎過御駕,鳳後安歇後,便緊閉宮門。
“陛下駕到。”坤平帝的帝輦還未接近宮門,許慶便已看見那緊閉的宮門,高聲傳報。
不多時,昭陽宮大門頓開,宮侍們跪滿一地迎駕。
顏墨梵正躺在牀上,想著母親的家書與今日所發生的種種,便聽著殿外由遠而近的聲聲傳報,心中一凜,立刻坐起身來,福兒、祿兒已快步走進寢殿。
“主子,快更衣,陛下來了。”祿兒高興得給他尋了件雅緻的素色衣衫,與福兒一道快速得幫他穿戴起來,既不失先皇喪期內的禮儀,又使他看更加溫文秀逸。
顏墨梵則是一臉不解,她又來?難不成真是想要雨露均沾,可今日自己明明已經開罪她了,她又怎會想臨幸自己……
該怎麼做,怎麼做?顏墨梵此刻才發現,母親雖然傾力栽培他,卻沒有人教過他,如何與陌生的妻主相處,而這個人,又恰恰是自己又懼怕又厭惡,躲之不及的人……
坤平帝僅在主殿環視一眼,不見顏墨梵,便徑直往作爲鳳後的寢殿的東配殿走去。
顏墨梵此刻還未完全穿戴整齊,見她毫無預兆得進來,第一反映便是驚得轉過身去。坤平帝也一陣錯愕,慌忙轉身,神情如同未經世事的青澀少女。
“臣侍參見陛下。”顏墨梵穿戴整齊轉過身去,凝視坤平帝背影片刻後欠身行禮。
“鳳後……”坤平帝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身,見顏墨梵彎著腰給她行禮,大步上前,想將他扶起,手卻僵硬得不聽使喚,沒有伸出。“平身……”
坤平帝又惱起自己,這是怎麼了,與其它人相處時都能那般平靜,可是一見著他,爲何會這般得、這般得……慌亂。
“謝陛下。”顏墨梵謝恩起身,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一旁,不再說話。
“朕今晚,宿這。”坤平帝看了他許久後說道,聲音很顫,很輕,可傳到顏墨梵耳中如同五雷轟頂,袖中雙手緊緊抓住衣衫,用盡全力穩住身形,不讓坤平帝看出自己的異樣來,爲了父親……
“陛下,您還未用膳,可要傳膳?”立在帝、後兩人不遠處的許慶聽到了坤平帝的話,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陛下還未用膳,那自然要在這邊用了。
“快傳。”坤平帝這纔想到,自己還未用晚膳,宮燈照著雙眸,閃著瀅瀅光芒,聲音也比先前清亮些許。“鳳後,朕還未用晚膳,你可否陪朕一起用些?”
“是”顏墨梵頭都未擡的回話。
宮侍們迅速擺上御膳,還極有眼色的斟上兩杯百珍御釀,酒香四溢,福兒與祿兒立在一旁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主子可不能喝酒,萬一再醉酒著涼……
“都退下。”福兒正要上前向坤平帝稟報鳳後不能喝酒時,坤平帝下令讓宮侍退出,福兒與祿兒不敢造次,只得退出殿外。
坤平帝目光一直停留在這兩杯酒上,愧疚不已,她想起大婚那日,自己藉口爲先皇守靈而不入洞房,讓鳳後在一生僅一次的大婚裡,連交杯酒都沒有喝上,他是該有怨,該有怨……
“鳳後,過去是朕對不住你,這杯便當是補大婚的交杯酒。”慎重得拿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交與顏墨梵手中。
顏墨梵看著手中的御釀就如同大義赴死之人,看著一杯鴆酒一般:也好,喝醉了,便萬事不知……
坤平帝也看出他的情緒,只當他對自己有怨方纔這般,心中更是百般滋味,勾過顏墨梵的手臂。
“鳳後,你我妻夫共飲。”目光凝視著顏墨梵,坤平帝緩緩仰頭,將手中的御釀飲下。顏墨梵也隨著她,仰頭一飲而盡,酒氣直嗆咽喉,狂咳不止。
“鳳後……”坤平帝見狀,連忙幫他舒舒背,扶他坐下,盛了半小碗八珍雞羹湯,喂他喝下。
“可有好些?你喝得太急了。”
顏墨梵略好些,便伸手去抓那黃玉酒壺,想爲自己倒上一杯,被坤平帝攔了下來。
“鳳後不勝酒力,就莫再飲了,你我同桌共食吧。”坤平帝雙頰微紅,輕聲道,遂而勺了口河蚌芙蓉蛋到顏墨梵碗中。
同桌共食本也是大婚洞房夜禮儀之一,意味妻夫同生共死。
顏墨梵此刻已有些酒氣上頭,面色略顯蒼白,看了碗中芙蓉蛋一眼,又擡眼看向坤平帝。他自小長在深閨,見過的女子本就不多,坤平帝長的象當年清雅秀氣的賢貴君,又正值豆蔻年華,他一陣恍惚,立刻轉過臉去。
百珍御釀不算烈酒,但後勁卻足,晚膳還未用上幾口,顏墨梵便已覺身上極悶,透不過氣一般,不自覺的伸手撫上領口,解了一顆盤扣,伸入領中略鬆了鬆衣裳。
坤平帝坐與一旁,已迷茫得看了他許久,口乾舌燥卻不敢動彈,壓制著身下燃上的邪火。
顏墨梵實在難受,閉目向後,靠向椅背,不想靠得斜了,險些摔下椅去,幸而坤平帝快速上前護了一把,擁入懷中。
面紅耳赤得幫他褪去衣衫,放下錦繡紗簾、雲霧帷幔,時而極盡溫柔如香茗細品,時而越趨狂野如萬馬瘋馳……
當坤平帝精疲力竭卻笑如繁花般起身,撫著他落下一個個吻時,顏墨梵受不住身上再次被點燃的陣陣熱潮,竟翻身而上,坤平帝一愣,遂而也由他,歡愉得享受著,同生共死……
次日早朝,坤平帝神清氣爽,愉悅歡欣,朝臣們看著也滿心歡喜。論事君臣同心,時時笑語……
顏墨梵依舊沉睡,完全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