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梵自去年百花宴後的那場病,足足調養了一年有餘,去年和合節他還在病中,今年節前便收到左相之嫡孫的請貼,相邀前往左相建於定湖畔的淑香花園,參加今日的淑香花會。
辰初,顏家正夫帶顏墨梵前往和合寺拜祭,巳時,父親欲送他去淑香花園的途中時,顏墨梵想起需買幾本棋譜,便讓父親先行回家,自已拐到東市,親自到竹意齋挑了兩本後才前往淑香花園。
馬車剛在淑香花園二門停下,就見左相嫡孫尤賢冰已迎了上來,福兒將顏墨梵扶下馬車。
“顏賢弟,一年不見,不知近日可安好?去年花會前派人下請貼邀您前來,誰知你家人卻說你身體不適,需靜養年餘,無法參加,爲兄本想花會過後親自登門探望,不曾想,陛下又賜下婚來,故不得隨便出門,只好派小侍代爲前往。上月下貼之時,還特地讓侍僕問過你家人你的身體如何,侍僕回來說你身體已大好,今年可以前來,爲兄弟甚是高興啊,他們早都已經到齊,就差你一人便可開席了。”尤賢冰寒暄著,將顏墨梵請進了淑香書園的正堂丹青堂。
“多謝尤兄關心。“顏墨梵回禮道,隨著尤賢冰邊聊邊進得丹青堂去。
“顏公子,你這架子可不小呀,這時纔到,害我們兄弟好等,該不是求姻緣求的忘了時間吧,自已說,該怎麼罰。”顏墨梵剛踏進丹青堂,金家嫡次子就開玩笑的說道。
“正好路過書齋,見時間還早,進去看了會兒。”顏墨梵在一張空著的玫瑰椅上坐下,持起小侍送上來,放置在方幾上的白菊八珍茶,用茶蓋輕拔了拔茶水,品了一口,眼都沒擡的回答道。
堂上的幾位大家嫡子從來就不曾將顏家列入大耀大家的行列,宿不與顏墨梵交往,又見他如此傲氣,心裡不太痛快,但因著自已的大家嫡子的身份,表面上又不好計較,有幾人也持起茶來喝著,堂上只留茶蓋輕劃杯沿的聲響。
“尤家哥哥,您就要當祥王正君了,這淑香花會明年就要移入樂王府辦了吧。”白家嫡子開玩笑的叉開話題。
“若是能讓陛下恩準,尤家哥哥帶我們去行宮開辦花會,那多好,據說那行宮比那宮中御花園還來的華麗。”另一位嫡子羨慕的說道。
“你們還哥哥哥哥的叫啊,要改口稱尤家哥哥“君上”了吧。”金家嫡次子接話道。
堂上衆嫡子嗤嗤的掩嘴輕笑,尤賢冰也很不好意思的淺笑:“我這還沒嫁,倒是被你們捉了來作樂。”
顏墨梵低著頭品著茶,嘴角卻扯起一絲冷笑,坐於他邊旁的周家嫡子餘光見他如此,用只有邊上人才能聽到的低聲說道:“尤家可是百年世家,尤家哥哥那可是尤家百年福份凝成的人中之鳳,御賜的王君之尊,哪裡是那些個佔著巧言獻魅入了聖眼,就趾高氣揚的小門小戶可比,”
周家嫡子最看不慣顏墨梵,認爲他既非世家又極高傲自負,尤其看不慣他的作派,明明只是小戶出身,卻偏偏要裝一副大家貴氣出來。周家嫡子想著顏墨梵會就此發作,好藉機合衆奚落與他。
顏墨梵將茶盞蓋上,輕置在椅邊的方幾上,動作溫文舒緩,像沒有聽到這話似的,周家嫡子心中一陣窩火。
“尤家哥哥,人都到齊了,我們先開席吧,邊吃邊聊也好。”蕭煦生坐著都喝了兩杯茶了,坐不住了,他一大清早起身去了和合寺,求和合仙師保佑自已將來能嫁給博婉玳,爲了表示誠心,未用早飯,到現在早已腹空難耐了。
衆人一見是蕭煦生說話,有幾個嫡子也附聲說是,尤賢冰立刻命人開席,隨後請衆嫡子們在湖邊的迎香亭入席,自已親往前方帶路。
迎香亭臨湖而建,面積不小於丹青堂,香風陣陣,清涼無比,每年的淑香花會都是在這亭中進行。
衆嫡子起身,有幾位嫡子還相互謙讓著讓對方先行。而顏墨梵一起身便徑直向堂外邁去,在他前面的一位嫡子,見他經過,不由自主的讓到一邊,待他走過後纔回過神來,看清是誰,又有點不甘。
福兒立在門口侍候,見顏墨梵起身就要進來扶他,只見顏墨梵輕輕一擺手,福兒又恭敬的退到一邊立著,待他走出丹青堂,才上前跟在他身後。
來到迎香亭,那已設了三張紅木圓桌,諸嫡子們隨意入座,各隨侍都立於自家主子身侍候。
宴間,幾位侍從上前斟著果酒,福兒一看到酒,立刻附耳對顏墨梵說:“主子,家主夫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叫您千萬別粘酒,一點點都不行。”
“知道”顏墨梵淡淡的應了聲,福兒低頭退到一邊。
尤賢冰坐著舉起酒杯,對衆人道:“今日感謝諸位能來參加淑香花會,想來辦這淑香花會已有五年,爲的就是讓諸家嫡子們有個相聚學習闡聊的機會,增近大家兄弟間的情誼。賢冰不久就要嫁入王府,但還是希望能這花會能一直沿續下去,界時還望諸位能夠依約參加,賢冰在這裡先行謝過各位。“說著,抿了口酒。
衆嫡子們其實心裡也都很清楚,他們將來或是成爲各家正夫,或是成爲皇家君侍,尤子嫡子出面辦這淑香花會目的就是爲了拉攏他們之間的關係,從而拉擾各大世家。
而對他們自已來講,也是一樣,能借這花會,與各世家嫡子相識。待將來嫁入妻家,也能成爲妻家與其它世家交往的橋樑,因而對尤家或參加者來說,雙方都有好處,也算是個雙贏的舉措。
有資格參加過淑香花會的嫡子們,自然也會被人高看一眼,將來會成爲各大家族嫡女正夫的首選。故各家主也都支持嫡子們參加。
也曾有人問過尤賢冰,爲何要請顏墨梵參加,那不過是一寒門出身破落戶罷了。但尤賢冰卻只是笑而不答,其實他自己也答不上來,只是數年前在宮宴中見著顏墨梵,自已便莫名的對其謙讓三分。
衆嫡子紛紛舉起酒杯,回答道:“一定。”跟著抿了口酒,顏墨梵也舉起了杯,福兒站在他身後看到,暗中一直扯著他的衣衫,提醒他別喝。顏墨梵做了個抿酒的姿勢後放下酒杯,酒還是滿的,福兒這才放下心來。
蕭煦生上席後就開始大快朵儀,也不去聽別人說些什麼,這是他第二年參加花會,他對這個花會一點興趣都沒有,琴棋詩畫、吟詩作對他又不會。
本來他並不想參加,只是一來父親一再勸說,讓他與衆嫡子相互認識下,二來自去年百花會後,宮中就傳出陛下有意賜婚尤家嫡子爲祥王正君;他自已那時也下定決心將來要嫁給婉玳,想著雖然那個祥王在外的名聲不太好,但必竟是婉玳的皇姐,自已今後與尤家嫡子將會是姐妹夫的關係,也不好駁了尤家嫡子的面子,才免強來了。
好在諸位嫡子在花會中都爭著展示文采技藝,他只要安分的坐在一邊,與前來與他寒暄的嫡子說說話就行。
今年是他第一次見到顏墨梵,雖然之前在宮中席宴他們都曾參加,但那時後宮君侍、各家正夫都在,嫡子們都只是跟隨在父親身邊,幾乎不曾留意其他人。
去年的花會中,顏墨梵因病沒有參加,蕭煦生有聽到不少人談起顏墨梵,總結起來就是小戶出身卻裝的象個世家嫡子,高傲無禮,目中無人。
今日一見,的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式,的確不好相與,但他那舉止,不知道的真可能會以爲是皇子。
用完午宴,花會就正式在迎香亭開始,內容很簡單,只是讓諸位嫡子施展才藝而已,爲了不駁各家嫡子的面子,花會採取的是自願上場的原則。
一排侍從上前爲每位嫡子端上一盞冰鎮蜂蜜茉莉茶後,又見一位侍從端上一個蓋著的金制大盤,放置於圓桌正中。
尤賢冰打開盤蓋,盤裡放著一疊荷花瓣,每葉荷花瓣上都寫著小字,這便是今年花會的題目,荷葉是面朝下疊放,最上面壓著一朵純金鑲寶荷花,這朵荷花既作鎮紙,避免湖風吹散盤中荷瓣,又作獎品,贈予今日才藝最好的嫡子。
他拿起金荷,拿出最上面的一葉荷瓣,念道:“詠荷一首。”
幾位嫡子便逐一開始的吟念起與荷有關的詩詞歌賦,有借古的有自創的,其中也不乏有些許佳句。
被衆人公認爲作的最好的那位就算獲勝,由他拿出第二葉荷瓣,念道:“以“桂花”爲題,彈奏一曲。”幾位會琴的嫡子們沉吟片刻,順序撫起琴來。同樣,被認爲彈的最好的算是獲勝,由他拿出第三葉荷瓣。
花會後的晚宴依舊設在迎香亭中,宴後衆嫡子便可在這淑香花園的湖畔放著荷燈,許望閒玩,直至月上亭樑,光灑粼波之時方纔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