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後, 宮裡慌亂一片,誰能料到陛下前腳剛走,五皇女立馬就不見了蹤影。
博玉舒更是嚇得幾乎暈過去, 父後昏迷、母皇出征, 皇妹又不見了, 他覺得他要瘋了, 他真的要瘋了。一向溫文如玉, 從不對宮侍說一句重話的二皇子,淚留滿面的對宮侍們咆哮:“你們今日是在哪把她跟丟得,快找, 今日找不得皇妹,一個都別想活, 快點找啊……”
蕭煦生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只得下旨, 讓宮侍分頭找博明錚,各宮各院都要找仔細了, 自已則守著博玉舒。
大皇女也帶著護衛們,四處尋找,連北宮那般偏避的地方都不放過……
寒暮雪則親自問過博明錚的隨行宮侍,並隨他們到他們今日最後一次見著博明錚的地方——奉先殿附近。
寒暮雪心底一驚,這孩子不會貪玩到誤入出征的軍隊吧?不會不會, 一個孩子, 就算混入軍隊也會馬上被發現纔是。拋開這個他自認爲荒謬的想法, 命人繼續往前找……
博玉舒哪裡還能坐得住, 不顧蕭煦生的阻攔, 衝了出去,要到博明錚經常玩的地方找她:錚兒要是有個好歹, 父後定活不成了。
可是直到撐燈時分,都沒有找到博明錚,博玉舒垂頭回宮,跪在顏墨梵的牀榻上,俯在牀沿痛哭:“父後,兒臣對不起您,兒臣把錚兒弄丟了……找了一天都沒蹤影……怎麼辦,兒臣該怎麼辦?父後,您醒醒,告訴兒臣,錚兒會去哪?錚兒……”
此時,宮中衆人還在到處尋找博明錚,無論是蕭煦生還是寒暮雪,都不敢提出將五皇婦失蹤這件事告訴博婉玳。如果她能因五皇女失蹤而回宮最好,但她爲了能打敗西漠,收回失地而準備了這麼多年,萬一她不捨回宮,卻因此分了心神,那……誰都不敢往下想,只得命宮侍們再一遍遍的尋找。
博玉舒痛哭一陣後,自知再哭也無宜,擦乾淚,繼續帶著宮侍們,四處奔走。初秋夜涼露重,從小在父後母皇懷中被寵大的他,次日,便因憂思過重外加夜間風寒而下不了地,躺在牀上還暗恨自己無用,一日一夜找不到錚,淚溼枕帛……
這邊博玉舒傷心的臥牀不起,蕭煦生、寒暮雪等人焦急得寢食難安,宮裡上上下下象炸了窩的螞蟻。
那邊四皇女暗念老天開眼,真的讓那煞星消失了。
秦華祁則更是明地裡暗地裡,旁敲側擊的勸長皇女別再找博明錚:“五皇女生性頑劣,這回也是她的教訓,宮中自有尋她之人。你母皇委你監國,是讓你將精力用於國事,而非要你日日爲這點小事奔忙?!?
“父君這說的是什麼話?”長皇女如看怪物一般的,看了他一眼:“母皇出征,令兒臣監國,可兒臣卻連自己的皇妹都沒看住,母皇還朝之日,父君要兒臣如何向母皇交待?”說著,寬袖一甩,繼續找人,心想捉到這丫頭,非揍一頓不可。
秦華祁被女兒這一質問,又氣又惱,卻無言以對……
五日後,眼看博玉舒的病情一日重過一日,博明錚卻還一點消息沒有,蕭煦生與寒暮雪已沒了主意。但這個時候,還是誰都不敢將宮中的事,報給博婉玳知道,只能讓御醫、醫侍日夜守著博玉舒,灌湯灌藥。但博玉舒的身子依舊一日不如一日,往日華貴威儀的昭陽宮,如今暮氣沉沉。
最終幾位君侍外加皇女皇子們坐於一堂,合力想出個法子來:騙博玉舒說陛下來了消息,五皇女貪玩,在陛下出徵那日,躲在被當作皇帝出行象徵的空御輦裡,被擡走了,現已被陛下發現,跟在陛下身邊,一步不準她走開……
博玉舒一聽有了博婉玳的消息,強撐起身子:“蕭父君,母皇的信在哪?您給兒臣看看。”
“這……陛下每日都在行軍趕路,這些只是在給長皇女的公文中提到,本宮也是才聽長皇女、祥王幾人說起。”蕭煦生面色平靜,雙手卻攥出汗來,生怕被博玉舒看出異樣。
蕭煦生說的有鼻子有眼,雖漏洞百出,但博玉舒此時哪裡還有精力分辨是與非,且顏墨梵曾說過,讓蕭煦生說慌他都不會,博玉舒更不會懷疑他。高興得躺在牀上又哭又笑:錚兒有消息了,在母皇身邊,太好了,太好了……
“五皇女既在陛下身邊,二皇子也寬寬心,將自個兒身子將養好來,也免陛下掛念?!笔掛闵脵C勸說:“衆皇女皇子中,陛下最心疼的就是二皇子,此時二皇子若是長依病榻,可想陛下是何心情?二皇子也不忍陛下陣前分心,五皇女將來愧疚難當吧?”蕭煦生說到這,自已心裡都是一驚,不敢想象,鳳後昏迷、五皇女失蹤,若二皇子再真出個什麼事,陛下回來,會是什麼光景?這巍峨璀璨、華貴無雙的昭陽宮,這是中了什麼魔咒?
……
轉眼便到中秋,宮中因博婉玳御駕出征,鳳後在昏迷中,二皇子身子不適,五皇女又不知所蹤,中秋不設宮宴。僅幾個宮侍與皇女皇子們吃頓家宴,映映景便是。
朝廷大軍此時早已入翼西,並與越古驍騎營會師,八十萬大軍到達盧嶺以北的一處棣林。
日落之時,博婉玳下令紮營,不讓任何人跟著,一個緩緩的在營地中漫行,呆滯的望著南邊的遙遠處,不知他們可好?
朱兒拿了些月餅和一小壺茶水,給博明錚當晚膳,剛打開箱子的鎖,纔將月餅與茶水給博明錚,勸她別再哭了,被人聽著不得了,一個宮侍就進來喊他。朱兒一驚,立即蓋上箱子,還來不及上鎖便被那宮侍拉走吃餅賞月。中秋夜,難得陛下在行軍途中,還命軍廚大量製作月餅,人人有份,雖不如宮中所制,但身在郊野,能吃上,已是難得。
博明錚這幾日,日日躲在箱子裡,吃飽喝足睡醒就開始想父後、想皇兄,一想到他們,就開始嗚嗚得哭,漸漸的又覺的孤單、害怕,這一小聲哭泣就長達一兩個時辰。白日裡行軍,步履聲大,無人聽見哭聲,可每到夜深人靜時,便會有耳尖之人,隱隱約約的聽見,膽小的宮侍連夜間方便都不敢起身,但衆宮侍們也只當是荒效野嶺不乾淨,每日只求快些天亮離開……
此時博明錚在箱子裡,咬著月餅,扁著嘴,嗚嗚得想著父後、皇兄,看了看手裡緊緊握著的小象牙人偶,鼻頭更酸,抽噎了兩聲,將小偶抱進懷裡。
兩名宮侍前來取褥墊、爲陛下鋪牀,隱隱的聽到哭聲,嚇得靠在一起,聽著聲音是從一個放置御用品,未上鎖箱子傳出,其中一名膽大些的,小心的上前,打開了箱子。
好在他們心裡承受力高,又是兩個人一起,在夜黑風高,燭光搖曳中,看見一幼童坐在箱子中,邊吃邊喝邊哭,不但沒有暈厥,還能穩穩的站在原地,只是三個人的尖叫聲同時喊起,久久在林中飄蕩……
“陛下,陛下……”半個時辰後,許慶慌張的找到在圓月下,獨自揮劍的博婉玳:“陛下,五,五皇女……”
博婉玳停下劍,心慌不已打斷他:“錚兒怎麼了?”她纔出來這幾日,宮裡便出事了?不會,不會的。
“五皇女現在大帳裡,等您去呢……”許慶顰蹙眉頭,話還未說完,博婉玳已憂心的往回走,許慶快步追上,邊爲她詳說剛纔發生的事……
博明錚見博婉玳怒氣衝衝的入帳,全身一抖,睜大眼扁著嘴盯著她看,手裡的小人偶抓得緊緊的。
博婉玳怒容在看到她的一煞那,更加猙獰,憤怒的與博明錚那雙驚慌卻倔犟的小鹿眼對視,厲聲質問:“誰給你的膽讓你這麼肆無忌憚?你做這些荒唐事時,有沒有替其他人想想?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你皇兄會急成什麼樣子?宮裡會亂成什麼樣子?你父後要是醒來見不著你……你想要他們的命是不是?”博婉玳氣得不顧帳內人多,當場給了博婉玳一個極重的巴掌。
博明錚疼哇得痛哭:“我要給父後找神醫,我要父後,我要父後……”
朱兒跪在一邊,看著心疼,卻只得卑微的低著頭落淚,現在,他連自己都保不住。
“你要父後?你要害死你父後,你知不知道?”博婉玳幾近發狂:“你要是有個閃失,第一個沒命的就是你父後,回去,你馬上給我滾回宮去。”
“不走,我要給父後找神醫……我不走……”博明錚淚汪汪的往大帳角落躲,不去求任何人,她知道,除了父後,她的母皇生氣時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你打死我,反正你不疼我,只有父後和皇兄疼我,嗚……”
“來人,馬上把五皇五送回宮去……朕不要再見到她……”博婉玳咆哮的下令。
“我不回去,我要找神醫,我要去西漠……”博明錚抹著淚,直接往營外跑,在場的大將與宮侍們,誰都不敢動。帝王盛怒下,誰要是觸著逆鱗,那可是九死一生。
博婉玳氣得雙眼泛紅,胸口起浮不定,如受傷的野獸一般瞪著營帳門口,握拳狠狠的重捶桌面,嚇的所有人一震,咬牙親自惡狠狠的追了出去……
許慶讓人把朱兒先行關押,待陛下回來再作定奪。
不久,博明錚已手腳並用,連踢帶打的掙扎著,被博婉玳夾在身側帶回營帳,丟在了一旁。
博婉玳上前坐在御座,側目凝視著她那立在一旁快哭到岔氣,卻能驚世駭俗到五歲就想偷隨大軍前往敵國的小女兒許久。提筆,給宮裡寫了封信,告訴他們博明錚混入軍隊,現已與大軍一道在盧嶺,明日便進寧川,離京城已遠,此時送她回京怕路上變故,只能帶在身邊,待搬師回京時,一道回去,讓他們不必擔心。並特別交待博玉舒,好好照顧顏墨梵,自已也要注意天氣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