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宮侍前腳剛走沒多久, 秦華祁便摔碎了蘭林殿大半的古瓷,狠狠的發了一通脾氣:“他算什麼東西,還要本宮去給他請安?他爲什麼會醒, 那個活死人爲什麼會醒?”
“主子, 您別, 別再氣了, 小心著點皇嗣啊?!蓖羶哼B忙在一旁勸說:“您先忍他一時, 等誕下長皇女來,昭陽宮那位還怎麼敢對主子這麼囂張?!?
“他會不敢?他是鳳後,他有什麼不敢?現在他就已經想給本宮個下馬威, 到時候只怕……”秦華祁撫著小腹,面色猙獰, 陰狠的咬牙道:“哼, 想讓本宮請安, 本宮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命受。”
三月十二
辰時,顏墨梵已換上一身鳳後華服, 雍雅的立在鎏金銀鑲寶全身鏡前,任宮侍們爲他仔細整理。
“主子,您今日氣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沒睡好?”福兒爲他整理著腰飾,擔憂的問:“一會兒君上們請過安, 您再去睡會兒。”
“昨夜悶燥了些, 是沒怎麼睡?!鳖伳笳\實道, 見著鏡的蒼青面色, 的確是差了些, 是該好好睡上一覺,補補精神, 病了這般久,宮裡雜事定又添上許多,等著處理,沒精神可沒法子應付。
“主子是因爲昨夜陛下沒來,睡不著吧?”祿兒在一旁不怕死的笑言。
“胡說。”顏墨梵被他說中心事,面上一陣熱,略有些惱的輕斥。昨夜得知她宿在皇貴君那,他雖沒有生氣,但卻一夜睡不著。
這時,石兒進殿稟報:“鳳後,幾位君上到了,都在正殿內候著?!?
顏墨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待福兒幾人爲他整好衣飾,又在鏡前仔細瞧過,見沒有一處不妥時,才滿意的步出寢殿。
幾位君侍聽到“鳳後駕道。”的高喊聲,起身恭敬的給鳳後行禮,顏墨梵剛踏入正殿大門,目光就被秦華祁高高隆起的小腹吸引了去,立著許久不動。
鳳後既不上座,也不叫起,幾位君侍都不得動彈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許久。
蕭煦生昨夜因博婉玳宿在他那,此時面色紅潤,心情大好,且入宮以來,經過了這麼多事,他一直處於忐忑之中,昨日接到鳳後懿旨時,反而有讓象他有了主心骨似的安心,因而此時對鳳後許久不叫平身,也沒有象以前那般的不滿,行禮姿勢近乎完美。
寒暮雪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恭敬而一絲不茍的行禮,但卻比剛入宮時,多了一絲落莫。
秦華祁低著頭,心底一片怒火與不甘,認爲顏墨梵是故意給他們下馬威,尤其是要做給他看,讓他認清既便他生下皇長女,也不能改變什麼。面上的恭敬也因他的心情而顯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行禮的姿勢也因氣惱,而顯得有些微顫。
莊永晏幾人入宮許久,先前並沒有太受約束,除了陛下,沒有人敢受他們如此的大禮,如今卻要求每日入昭陽宮給鳳後請安,都或多或少有些不適應,鳳後又遲遲不入座讓他們平身,心裡既不安又不服。
許久後,福兒輕輕拉扯了下顏墨梵的衣袖,他才自知失態,光目依舊定在秦華祁的小腹上,腳步緩緩向寶座走去,心情沉重的坐下:“平身,都坐吧。”
“謝鳳後!”衆君侍回到先前各自的座位上,秦華祁一手撐在腰上,一手任由土兒攙扶著,挺著小腹,走得特別的慢。
“良貴君再過月餘便要生了吧?” 顏墨梵見狀,心中暗怪自己大意,緩緩問他:“明日起你不必過來請安,好生在宮裡安胎待產,皇嗣要緊?!?
“回鳳後,還有兩個月才生。”秦華祁突然一蹙眉頭,表情略顯有些痛苦。
“怎麼了?”顏墨梵眉頭一蹙,有些擔擾站起,他可不想再讓皇嗣有損。
“這孩子又不安生了,身子漸漸重了,覺的人也累的慌,陛下也時常叮囑臣侍好好休息,臣侍便也偷懶,每日不睡到近午,人就沒精神。今日起得早了,這孩子一早便不安生?!鼻厝A祁一臉得意的撫著小腹,他如今什麼都不怕了,御醫前些日子已對他說,這八成個皇女,如今二姐也被陛下調入京中,他可以大膽直起腰桿,不必再象以前那般憋屈。
顏墨梵走到他面前扶他,一心思只在這皇嗣上:“那你怎麼還差個人過來回一聲,還親自跑來,你先回去歇著,本宮宣御醫過去瞧瞧?!?
“謝鳳後,臣侍告退?!鼻厝A祁也不再如上次那般嬌作,起身行禮便挺著小腹往外走,還未走兩步,就抱著小腹痛苦的直往地上軟去:“痛呀,我肚子好痛呀……”
“主子,主子,你可不能出事啊,別嚇奴侍……”土兒用盡力氣,想扶起他,卻扶不動,顏墨梵更是無法扶起他,自己也跌坐在地上,福兒見狀,立既上前扶起他。
殿上的衆人都慌了,顏墨梵立刻讓宮侍先把他扶到配殿的牀榻上躺好,讓人招來御醫。
“良貴君是不是要生了?”蕭煦生焦急的問,才八個月,此時若生產,定是非常危險的,他立刻快步上前,幫著宮侍,一起將扶到配殿……
御醫上前蹙眉診了許久,也沒診出原因,但秦華祁躺在牀上卻哭喊個不停,象是非常痛苦,御醫只得說是動了胎氣,煎副安胎藥服下便可無礙。
一柱香後,博婉玳便焦急入了華鳳殿,顏墨梵率衆迎了上去。
“出了什麼事?皇嗣如何?”博婉玳見著顏墨梵,快步上前示意他起身,沉著臉蹙眉問他。
“臣侍也不知道,良貴君突然間喊腹痛,御醫已看過,說是動了胎氣,現在服了安胎藥,已經無礙?!鳖伳笕鐚嵈鹪挕?
“朕進去看看。”博婉玳轉身向配殿走去,顏墨梵沉吟片晌,立刻跟上,衆君侍見著,也都跟隨他身後。
配殿內,秦華祁閉目躺在牀上,土兒跪在牀頭低泣,見博婉玳等人走到牀前,過去給她行禮:“陛下,主子他……”未等博婉玳開口,他又爬到顏墨梵身前,拼命給他磕頭:“鳳後,主子懷著皇嗣已經八個月了,您那般遲遲不讓他平身,主子身子可如何受的住?奴侍求您,今後讓奴侍代主子任您罰,任憑您怎麼罰都可以,主子與皇嗣真的經不起呀,奴侍這裡給您磕頭了,求求您……”
顏墨梵聽著倒抽了口氣,臉上起了怒意,袖下的手握成拳:“你把話說清楚,本宮何時罰他了……”
博婉玳看了眼土兒,掃了眼顏墨梵身後,低頭不語的君侍們,又看了眼牀上躺著的秦華祁,見他的眼角淚痕,眉頭蹙得更緊,威儀的沉聲制止:“鳳後……”
土兒跪著轉身,面對著博婉玳磕頭:“嗚……陛下,主子每日都要睡到近午,昨日鳳後下懿旨讓主子以後每日請安時,奴侍本勸主子讓奴侍去求求鳳後,免了主子的安。可主子說,鳳後是後宮之主,他身爲君侍理應對鳳後恭敬順從,不該佔著懷著皇嗣便放肆的不顧尊卑,執意要來請安。不想……,不想……”他哭著害怕的看了一臉憤怒的顏墨梵一眼,不敢再說下去。
“你說,不想什麼,說……”顏墨梵見他如此,怒火更甚。
秦華祁身子抖了抖,土兒立即又轉身,拉著顏墨梵的衣袂哀求:“鳳後,主子行了那般久的禮,動了胎氣,才服了藥睡著,求您……”
顏墨梵猛得用力甩了甩衣袂退後了步,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但聲音明顯小了些:“你……”土兒被他甩的摔在地板上,又爬了起來,跪著低泣磕頭。
博婉玳一直立著沒有說話,見著顏墨梵動怒,沉靜的下令:“好了鳳後,莫吵著他休息,出去說話。”率先出了配殿。
顏墨梵狠狠瞪了土兒一眼,甩袖轉身離開,衆君侍見陛下與鳳後離開,也隨之陸續出了殿,蕭煦生離開時,轉頭蹙眉看了頭觸於地的土兒一眼……
“你們也累半日,都先回宮去吧?!闭顑龋┩耒樽谡讓氉希瑢π\君侍道。
“臣侍告退。”剛踏入正殿的君侍們,領旨紛紛告退,沒人想留下趟這攤混水。
獨留顏墨梵坐在下首,側目惱怒的看向殿門口處,待君侍們走遠,才轉過頭凝視博婉玳:“陛下是不是認爲臣侍故意苛待良貴君?”
博婉玳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接過宮侍上的茉香明前茶,輕品一口放下,便起身:“朕還有許多奏摺擱在案上未批覆,纔剛在與戶部商議東邊的抗澇之事,此時他們還在御書房候著,既然良貴君已無事,朕便先回去了。”
“你不怕臣侍苛責於他?”顏墨梵戲謔道。
“鳳後說過,朕能讓你信賴,朕相信,你也一樣?!辈┩耒樽叩剿砬埃鹚氖郑牡溃骸澳闶腔仕脗兊牡崭?,幫朕照顧好良貴君。”
“你……”顏墨梵不知說什麼好,既感激她的信任,但也聽得出這句話外的意思,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僅這半日,他便已查覺的這後宮,怕是不會象以前那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