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明其妙的發什麼瘋?”博婉玳板著臉一手掀起羅帳:“朕何時拿皇嗣威脅你了……”
顏墨梵靠在牀角, 雙手護的肚子,又眸通紅,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他一直希望自己懷的是皇女, 宗室看在他誕下嫡長皇女的份上, 也會力勸博婉玳將顏家人赦免, 放回原籍。可他每天又都在擔憂, 博婉玳會不會不願讓他這個殺弟仇人,生下她的孩子,隨時可能來傷害這個孩子……
見羅帳再次被忽然掀開, 他一臉戒備:“那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你說皇嗣不保?爲什麼要來抄昭陽宮?你到底又想怎麼折磨我?你想把我的孩子怎麼樣?是不是我這個罪人不配生下皇嗣,你想……”
“閉嘴!朕沒耐性再看你鬧性子, 過來躺好, 快點。”博婉玳完全失了耐性, 怒不可遏。
顏墨梵看她這象要吃人的樣子,更是搖著頭直往牀角躲, 博婉玳直接伸手,將他拉了過來,顏墨梵被她猛不防的這一拉,嚇的不顧一切的高喊掙扎起來:“不,不要傷我的孩子, 求求你, 這也是你的孩子, 你不能這麼狠心, 別傷她, 求求你……”
“你安靜點,這樣會傷著孩子, 朕剛剛已經失了一個孩子了……”博婉玳強制住他,悲愴的咆哮:“賢貴君的皇嗣沒了,他剛剛小產,孩子沒了,你就給朕安生點讓御醫看看,行不行……”
顏墨梵掙扎稍稍的緩了些,博婉玳將他按著躺下,蓋好絲錦衾:“安靜點躺好,讓御醫看看,朕好安心。”顏墨梵被她的動作嚇的驚恐不已,又想要掙扎著起身,博婉玳雙手按住錦衾,上身伏下,哽咽的輕喝:“你安靜點,別鬧了。”
“你真的不會傷害我的孩子……”顏墨梵雖漸漸放棄掙扎,但眼底依舊驚恐不安。
“她也是朕的孩子,朕的骨血。”
顏墨梵不再掙扎,安靜的躺著,眸中霧氣漸濃,依舊戒備的看著她。
博婉玳這才疲憊的站起,立在牀邊,閉目撫額,但只片刻,已平靜下來,喚宮侍,宣御醫進來。
“賢貴君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會小產?”顏墨梵冷靜的躺了片刻,看博婉玳的神情,聯想剛纔的情形,感覺到寒暮雪的小產應該另有內情,不安又在心底蔓延。
“御醫還未查出原因,可能是驚雷,也可能是……朕已命人將昭陽宮裡裡外外都查驗過,你無需太過擔心……”博婉玳深吸一口氣,心情平靜了不少。
唐御醫上前行禮,博婉玳退開一步,讓御醫上前問診。
唐御醫仔細診後,放開顏墨梵的脈門,緊張的臉上又微微蹙眉。博婉玳見著御醫的神情,暗吸了口氣:“鳳後如何?”
“稟陛下,鳳後心脈不穩,心火過旺,需寬心靜養,不可過於激動與勞累,皇嗣安穩無礙。”診脈的結果上唐御醫揪心,鳳後本來這幾日已調理的極好,突然間又與先前未調養時無二。
只是唐御醫本剛纔已被宣來很久,一直在殿外候著,寢殿內那麼大動靜,她自是聽到,猜到七八層會是這樣。
好在並沒有傷到皇嗣,算是萬幸:“臣再開付安胎之藥,鳳後服上幾日,便可。”
博婉玳沉吟片晌,正顏道:“鳳後與皇嗣,朕就交於你好生調理,不可出任何差池。”
“微臣領旨。”唐御醫顫抖著領了旨,心底發虛。
賢貴君那邊是一羣御醫看顧著,就算出了這麼大的事,陛下也只叫他們查明原因,最多一頓罰,不可能要了一羣御醫的命。可是鳳後這裡就她一人看顧,而鳳後肚裡那個又是嫡嗣,這萬一出個什麼,別說她一人腦袋,就算搭上一家子的腦袋都不夠賠的。
“下去開方子吧。”博婉玳揮手遣退御醫,起身。
“微臣告退。”
唐御醫行禮後隨石兒去外殿開方,並交待了石兒一些今日要注意的細微之處。
顏墨梵躺在鳳牀上,聽到‘皇嗣無礙’四個字總算放下心來,但寒暮雪發生這樣的事,卻讓他揪心。
若是因驚雷,那隻能怪寒暮雪與那孩子無緣,但若是人爲,就嚴重了,後宮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相信蕭煦生那腦袋幹不出這事,閉著眼一語雙關道:“臣侍聽聞陛下新進了四名君侍,都是大家嫡子,個個貌美如花,陛下可要多督促他們宮中的規矩,宮裡可不好再鬧騰出什麼事來。”
博婉玳聞之略有色變,她不是沒懷疑過他們,但暫時沒有證據說是誰做的:“鳳後只管安心養胎,其它事,朕自有打算,無需鳳後憂心。”
顏墨梵睜開眼,輕輕撫摸腹部片晌,轉身面朝牀內側躺,痛苦的閉上眼,眼角清淚滑下:他只是個生孩子的工具,若非他懷著孩子,定會被當作廢物一般丟在冷宮裡孤老吧。孩子,父親定會護你平安,哪怕將來你母親不顧你,你也還有父親,父親就算棄了這條命,也會護著你……
寢殿內許久無聲,顏墨梵之前又鬧了一頓,此時疲憊的很,漸漸沉睡。
約過一柱香,許慶進殿,向博婉玳稟報,御醫查出賢貴君小產原因……
博婉玳擺手,讓他不要再說下去,起身出了寢殿,對石兒吩咐幾句。石兒行禮後進了寢殿。
“宣他們到御書房。”博婉玳上了御輦,直往御書房。
“是。”許慶領命。
博婉玳剛御書房不久,御醫們與許立就都已趕到。
“稟陛下,臣等在賢貴君午膳所用剩下的燕窩中,查驗出含西南高嶺紅花,但無粉末之物,臣等疑是有人事先將紅花熬汁滲入。此爲活血去淤之極品藥材,內服少量便可導致落胎,賢貴君體弱,故而臣等施救不及。”御醫戰戰兢兢的稟報:“此藥材稀有,一般會被配爲藥膏外用,可治傷痛,也可內服治療內傷,但用量都是極小,且除去今日賢貴君午膳所用燕窩外,其他所有食材都無異樣。”
博婉玳盛怒,緊握成拳的雙手不停顫動,面色猙獰的從牙縫中擠出聲來:“那燕窩經何人之手?”
御醫不再作聲。許立心底一沉,上前跪下道:“回陛下,這批燕窩是月前,內務府派人送往各宮院的用度,經由皇貴君親自查點,賢貴君先前也一直在用,都無異樣,御醫也查過這一錦盒中另餘的兩塊燕窩,並無異樣。內務府查驗後經手此燕窩的宮侍一名,雍華宮中經手此燕窩的宮侍共四名,已全部收押於內務府中審問,雍華宮上下也已查驗,都未有發現高嶺紅花。”
後宮出了這麼大的事,做爲內務府總管,許立知道自己難逃這一劫:“奴侍罪該萬死。”
“你是該萬死,先前賢貴君就因宮侍疏忽,拖沿病情而昏迷數日,現在他又失了皇嗣,你身爲內務府總管,難辭其咎。朕信任你,將整個後宮交於你手,短短數月,後宮卻接二連三的出事,你就是給朕這樣的交待嗎?”博婉玳對許立當頭棒喝:“朕限你三日,若查不出何人所爲,自行領杖五十。”
許立全身發顫的領旨:“奴侍領旨。”
許立心底也有苦水,權管後宮的是蕭煦生,每次有宮侍做錯什麼事,內務府要罰,那宮侍只需差個人,悄悄向蕭煦生稟報,多求幾聲,多說幾句軟話,蕭煦生便差人過來讓他放人。
雖然一般宮侍平日也不會犯什麼大錯,都時些小過,但宮有宮規,宮侍們犯了宮規就該罰。蕭煦生如此縱容,久而久之,他們便有持無恐,現在,許立罰宮侍時,要冷不丁的立刻動手,好讓他們沒有時間找人向蕭煦生稟報才行。
幾次許立都想將這件事稟報陛下,想想又不知該怎麼說,陛下幾乎不管後宮之事,而鳳後被禁足,君侍中尊位最高的就是皇貴君,後宮不由皇貴君掌管還能由誰掌管?
且皇貴君心地不壞,很努力的邊學邊做,這些他都看在眼裡,但獨對宮侍被罰這件事,皇貴君實在好心過了頭,他也明裡暗裡勸過幾次,皇貴君每次也都表態是最後一次,但只要還有宮侍向他苦苦求情,還是一樣能說的動他。
許立知道這樣下去遲早出事,不想,一出就是這麼件大事,雖然不敢說一定是宮侍所爲,但終是他們在哪個環節中出了差錯,才讓人鑽了空子,而他們卻可能要失了性命,這便是平日縱容的結果。
許立退出御書房後,便令人將各宮院全都管制起來,一個宮院一個宮院的搜查。
蕭煦生從許立口中,得知寒暮雪小產後,一時愣住,不一會兒便落淚要去御書房找博婉玳,邊走邊喃喃:“皇嗣沒了?這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是誰居然這麼惡毒,連個沒出生的孩子都下毒手,婉玳,婉玳一定很難過……”
“皇貴君,您要去哪?”許立快走兩步,攔住了他。
“讓開,本宮要去找陛下。”蕭煦生哭著喝道:“她的孩子沒了,她一定很難過,我要去陪著她,你讓開……”
蕭煦生還記得十皇子與延隆鳳後離世時,博婉玳傷心的樣子。
“皇貴君,陛下有旨,任何人,此刻不得擅自離開各自宮院,請皇貴君恕罪。”許立向蕭煦生行了個禮後,請他往正殿上坐:“奴侍奉旨查驗各宮院,得罪之處,請皇貴君恕罪。”
話閉,一招手,大批大內護衛、宮侍及幾位御醫對瑤欣宮進行搜查。
蕭煦生坐在上首寶座,看著他們奔走忙碌,心底漸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