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侍們向顏墨梵請安過後, 顏墨梵單獨將蕭煦生留下,將昨日博婉玳與他說的事,對蕭煦生說了一遍。
“這不可能, 良貴君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蕭煦生怎麼也不相信秦華祁會與長皇女遇刺有關:“長皇女是他的親生女兒。”
“皇貴君, 這件事具體的來龍去脈如何, 良貴君與此事有多大關係, 本宮也不是非常瞭解, 唯一知道整件事的,恐怕只有陛下與這主謀之人。本宮今日將陛下的話告訴你,只是提醒你, 小心秦華祁。”顏墨梵見他到現在還想不通,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面色越來越沉:“你若還不相信, 可以去問問陛下, 但有一點,不得泄漏出去, 長皇女畢竟是他的親女,陛下希望長皇女與其他皇嗣一般,在生父的關愛下長大。同時,皇貴君也莫要忘了秦家,這也是陛下的一大顧慮, 不能因此而讓秦家背離皇家。本宮之所以跟你說這些, 是知道你心裡完完全全裝著陛下, 絕對不會負了她。而她, 也全心全意的護著你, 因此本宮不想你再被人利用或傷害。”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不信,我要去問問婉玳。”蕭煦生看著顏墨梵蹙著眉頭的神情,心中其實已經信了七分,但他說服不了自己,平日與他有說有笑,和和氣氣的良貴君,怎麼會有陷害鳳後,取而代之的念頭,更爲了達到目的,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你去問問陛下也好,想來她會對你說的更詳細些。”顏墨梵話中帶了三分醋意,語氣瞬間清冷:“本宮再次提醒你一句,這件事不要鬧的人盡皆知,讓長皇女將來沒臉作人。”
“鳳後放心,臣侍是抱過她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即便是她的生父,也不能傷了她。”蕭煦生起身,禮都沒行,咬牙便往殿外走去,他要去找婉玳,要她親口告訴他,雖然,此時他已經相信了顏墨梵的話。
顏墨梵坐在寶椅上,凝視在日頭下憤恨遠離的背影,很想跟蕭煦生說,如果不是秦華祁的疑點太多,他自己都不信,但,有誰會把‘惡’字寫頭上呢:“福兒,傳本宮口諭,各宮因宮侍不足,常有疏忽之處,現按君侍品級,每位先增加二至四名宮侍,各宮主位可自行到淨事房挑選稱心的宮侍。再下道口諭給蘭林殿,長皇女傷勢還未痊癒,良貴君需在殿內照料,且天氣炎熱,無需四處走動。”
“是,鳳後。”福兒立即領命,並讓祿兒馬上將他們□□的宮侍,全部帶到淨事房,讓各宮主位自行挑走滿意的。
秦華祁在接到第二道口諭時,只是猜想鳳後察覺到了什麼,但在半個時辰後,接到博婉玳將他禁足並含有警告意味的聖旨時,秦華祁知道自已在長皇女滿月那日所做的事已完全敗露。
傍晚,蕭煦生氣沖沖的闖進蘭林殿,問過宮侍秦華祁在哪,便親自去找。秦華祁纔剛得知,恭敬的迎出來,蕭煦生便怒氣衝衝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說,長皇女的教養宮侍被殺與你有沒有關係?說實話。”
“皇貴君爲什麼會認爲是臣侍所爲,臣侍的長皇女一樣受了傷。”秦華祁有些慌亂,他此刻是真的慌亂,但無論如何心慌,他都知道絕不能認,一旦認下,別說他自己,就連女兒,今後也別想角逐那個至尊之座:“此事陛下早已查明,是先皇皇貴君遺留在宮中的眼線所爲,皇貴君怎會突然怪到臣侍頭上?”
“你還在滿口胡說,你若沒有與那刺客勾結,陛下怎麼會親口對我說你有參予?”蕭煦生拽著他咆哮:“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爲陛下念及長皇女,你早就已經在冷宮裡了,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可能,陛下若真說此話,也定是誤會臣侍。皇貴君,你我相識這麼久,我的爲人如何你不瞭解嗎?教養宮侍是我秦家家生子,我爲何要殺他?”雖然在接到博婉玳聖旨時,秦華祁已經知道若不是他有個長皇女,早已在冷宮中,但聽蕭煦生提到,心頭還是不由的一窒,面帶悲色:“先皇的皇貴君與秦家因當年靜王與樂王之爭,結下宿仇,臣侍又怎可能與他遺留的宮侍合謀刺傷自己的女兒?”
“你這麼做是想逼陛下廢后,對不對?”蕭煦生沉著臉質問他,這是博婉玳親口所說。
“皇貴君,您認爲臣侍瘋了嗎?”秦華祁冷笑反駁:“鳳後有多少得陛下的信任與寵愛,難道皇貴君看不出來嗎?哪個罪臣之子,能穩坐鳳位,不但陛下沒有因他母族之罪,怪責於他,甚至她的長皇女受傷,你可見陛下責罵鳳後一句半句,還這般爲他力擋羣臣的彈劾。臣侍有什麼本事,能讓陛下廢后?別說臣侍沒這個本事,即便是皇貴君您這個陛下從小青梅竹馬的表親,只怕也沒這本事。”
蕭煦生頓時無語,眼中漸漸蒙了霧氣,卻強忍著沒有形成水珠,緩慢而顫抖的放開他,輕聲而堅定的說:“不管怎麼樣,婉玳絕不會騙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轉身,逃似的離開,轎輦也不坐,如身後有鬼魅追趕般,茫然而快速的回了瑤欣宮……
自這日後,博婉玳便基本不踏入蘭林殿,偶爾過去,也只是看看女兒便走。
秦華祁極爲安份,終日呆在蘭林殿內,悉心照料女兒。聽著宮侍一次次的回稟,顏墨梵安下心來,雖然心裡還是不見待他,卻沒有對他太過苛刻,日常用度無一短缺,偶爾也會親自前往蘭林殿,看看長皇女近況,盡他做嫡父的責任。
蕭煦生自這日後,不再與秦華祁往來,偶爾會與莊永晏聊上幾句,大多數時間邀父親或姐夫入宮相聚,或認真習字,而他練字的範本,則是顏墨梵先前抄寫的‘宮規’,那是他在帝寢殿內見著,向博婉玳討要了一份。他對顏墨梵的態度明顯變了許多,在他面前從來是恭恭敬敬,再不象以前那般隨便,從不敢說半句重話。甚至於對博婉玳也漸漸恭敬起來,雖然私底下偶爾還會耍耍性子,但在人前,絕對是恭敬有禮,從不掃她的面子。這讓博婉玳常感概:生兒長大懂事多了。顏墨梵聽著,只瞪她一眼,搖頭不予評論。
寒暮雪心思全部都在腹中的孩子上,在宮內安安靜靜的安胎,平日與父親一同縫製嬰孩的衣裳,偶爾無聊畫上幾副,待博婉玳來時,邀她共賞。
其他君侍也都極安份,並無太大錯處,顏墨梵每日處理過後宮鎖事,聽祿兒稟報各宮動向後,別無他事,常會親自下小廚房爲博婉玳做上一份小點,差人送往御書房。而他送這份小點從來不虧,宮侍帶回的五鳳紋楠木食盒中,常常會放置一兩樣泥人、玉雕、面具等別緻精巧的把玩小物,甚至稀罕失傳的棋局殘譜等,也不知是宮中原有還是博婉玳從哪訛來的。顏墨梵便將它們收到一間耳殿內的烏漆香檀百寶架上,久而久之,一整座的百寶架放得滿滿的。
八月,黑山又送來一批花紋鋼劍,博婉玳命楊青加強京郊三大騎營的騎兵訓練,並親往校場閱兵。
九月,博婉玳第一次率衆,前往皇家獵場進行爲期半個月的秋獵,親賜幾位御前護衛每人一把花紋鋼劍。
出發前一日,幾位君侍知道陛下今夜定是宿昭陽宮,囑咐鳳後些重要事項。便陸續前往御書房請見,寒暮雪連夜爲她趕了件披風;莊永晏請旨請往護國寺,爲她求了道平安符;蕭煦生求父親教他縫製了個簡單的荷包;吳逸送她一副輕薄的護身軟甲,王明送她一副白色狐裘披肩。
博婉玳分別稱讚幾句,就連蕭煦生那個縫線如蚯蚓般的荷包,她也稱好,正好放的下莊永晏的平安符……
夜裡,顏墨梵捧出兩套寢衣給她,自嘲的笑道:“臣侍男紅不精,從不敢縫製外袍披風之類的丟人現眼,這兩套裡衣是前些閒暇時縫製的,陛下若不嫌棄,可帶去更換。”
博婉玳接過衣裳,面帶驚訝的凝視衣裳許久,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陛下可是不滿意,若不滿意便留下,臣侍縫製的自是不如宮中六局所出。”顏墨梵本想能討她句贊,不想她卻遲遲不吭一聲,生氣的伸手準備收回衣裳。
“朕,我,去沐浴。”博婉玳見他伸手要取回衣裳,雙手往胸前一縮,避開他的手,抱著衣裳逃似的去了淨殿,這是顏墨梵第一次爲她縫製的衣裳,怎肯讓他收回?
匆匆沐浴後,一套寢衣穿上身,左看右看,伸手踢腳,覺的比六局縫製的紋飾繁複的寢衣簡潔許多,舒服許多,嫣然一笑,決定以後帝寢衣就辛苦鳳後包辦了。